永安十三年春,叶府内。
“老常,遣人再去城外看看,小侯爷若是到了,赶紧回来告诉我们一声啊!”叶英在府里打了两套拳,又喝了半壶茶,还没等来今日要等的人,急不可耐地催促管家去城门打探。
常管家乐呵呵的回道:“将军,一早我就遣了小厮去城门口侯着。今日小姐和秦老爷子正好回来,说不定啊,两厢能一道回府呢。”
叶夫人从内院出来,看到丈夫的急吼吼地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前日驿站传来的书信上不是说了今儿中午到么,等着就是了,你呀,就是急性子。”
叶英笑呵呵地上前来,挽着叶夫人的手说道:“心之,你总是这般沉稳,我就是急躁。阿鸣你,阿卿像我。”
两人走到书房内坐下,叶夫人一边煮茶一边说道:“阿鸣性格沉稳,现下在军中历练。虽说如今南疆是卫国侯驻守,银甲军也打散编入了南境守军中,但总归有你照看,我不担心。只是阿卿这孩子……”
叶英瞧着自家夫人的脸色,立马放下手中的兵书,劝慰道:“阿卿性子爽朗,与人甚少结怨。她自小习武,等闲人近不了身,这两年又随着秦老前辈四处历练,更是有一身本事。她又从不叫苦,有几回还帮着他哥处理军务呢,这孩子也不用咱们操心的。”
叶夫人白了自家夫君一眼,说道:“听听你的形容,这哪一句是形容闺阁小姐的。我就是担心,她如今十四岁倒还好,只是再这样随性下去,过两年说亲可怎么办……只怕别人家嫌弃我们阿卿粗鄙,怠慢于她……”
叶英立马吹胡子瞪眼道:“谁敢嫌弃怠慢我的宝贝女儿!我保准打断他的狗腿!”瞥到妻子的目光,他立马绕到妻子背后,按着妻子肩膀说道:“夫人且放宽心吧,咱们阿卿可是南疆最美的姑娘,以后有的是人抢着求娶呢,到时候你怕要烦心挑哪个做女婿好了。”
叶夫人没好气地笑着说道:“你呀,可真是会为阿卿说话。”
叶英讨好道:“嘿嘿。阿卿在外历练了两年,今天终于要回来了,咱还是先想想怎么给孩子接风吧。”
说到这,叶夫人温柔回道:“早就为她备好了爱吃的糕点,厨房也备下了她爱吃的饭菜。阿鸣这几日当职赶不回来,前几日回来的时候就把礼物放在阿卿房间了,还嘱咐我把阿卿带回来的礼物给他捎到军营去呢。”
“这小子,回回都要礼物,”叶英笑着说道,顺手又为叶夫人添了茶:“心之,再喝杯茶吧。”
两人在书房内随意聊着,院外一众丫鬟小厮知晓今日大小姐回府,脸上也都是笑意,一派其乐融融之象。
月安城外,叶卿正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数蚂蚁。
“……33、34、35……”
没过多久,叶卿忽然兴奋地站起身,冲旁边马车内的人喊道:“来了!”
“哼!真是让老夫好等,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他!”马车内,一个白须老头吹着胡子骂骂咧咧,语气不善,手脚却是麻利地很,三下两下就出了马车。
老头穿着粗布衣衫,虽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他拍了拍衣衫,背着手站在叶卿旁边,生生站出了凡过路者都欠他钱的架势。
叶卿早就见怪不怪,眼睛盯着远处官道,一下都不带眨。
要说为什么非得在城门口等人,除了秦老头的意思,更多的是叶卿也想尽早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萧允峥。
叶卿作为穿越人士,打在襁褓之中就记事,很小的时候大人们说话还不避着他们,就是那个时候,她听了很多关于萧允峥的事迹。
萧允峥的父亲萧玉瑾和她的父亲叶英,少年时曾一同在叶卿祖父叶绍峰跟前习武,后又一同在军中历练,算是同袍。其实两人的感情非常要好,只是毕竟萧玉瑾是当今圣山的堂兄,叶英不敢跟皇亲称兄道弟,但一同扶持长大的友谊始终都在。后来叶绍峰请旨驻守南疆,叶英也随着回了南疆,自此与萧玉瑾分开。
虽是相隔两地,但两家时常书信往来。叶卿到现在还记得,那日叶夫人抱着她在书房外的花园溜达,书房内的叶英收到萧玉瑾书信,信上说,“听闻叶夫人生了个小闺女,我家小子嚷着要讨来做媳妇!”气的叶英连回三封信,每封信上只有四个墨汁饱满的大字:“痴心妄想”。
后来,叶卿是听着萧允峥的故事长大的。
永安元年,听说他在京城国子监写了一篇策论,文章好到夫子和院长直夸天才,书院内人人争相传阅。那时叶卿一岁,瞄了一眼随信附着的策论原稿,却被好看的字迹给惊倒了。
永安两年,听说他偷偷溜去醉风楼喝酒,被父亲揪着耳朵提回府,足足躺了半月才能下床。那时叶卿两岁,大晚上也偷偷跑去厨房找酒,无奈腿短被捉,气恼的很。
永安三年,听说他随着父亲去了北境,打了好几场漂亮的大胜仗,他父亲炫耀道,我的儿子文韬武略样样在行。那时叶卿三岁,她性情率直单纯,心里将这位样样顶尖的少年天才,认作自己的偶像。第二日就缠着父亲要学功夫,一学就坚持到了现在。
永安五年,听说北境的姑娘迷他迷的要死要活,求亲的人将萧府的门槛都踏破了。那时叶卿五岁,非常好奇自己的偶像到底帅到什么地步,能迷倒这么多姑娘,莫不是像刘天王一样帅?
再后来,听说他说亲了,对方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温婉宜人。那时叶卿九岁,翻遍自己的藏宝箱,拿出压箱底的成色上好的玉如意,作为偶像订婚的贺礼,随父亲的书信一起寄回来望京城。
又过了一年,噩耗传来,他的父亲战死,他重伤,他的家在风雨中飘摇。那一年,叶卿十岁,为偶像的遭遇唏嘘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也是那个时候,秦老头来到了南疆。
也带来了萧允峥生的希望。
于是,叶卿随着秦老头一起,入深山寻秘药,入禁地寻秘方,入古墓寻古籍。听闻南疆密林中有一种蛊虫,由秘法养成,是南疆密林中的百佘族的圣物,可解百毒。于是,叶卿和秦老头一起去寻找传说中的百佘族,寻找不一定存在的解毒圣物。
整整三年,此间种种辛苦,暂且按下不表。
好在结果不错,终是寻到了传闻中的解毒圣物。拿到蛊虫的那一刻,秦老头片刻也等不得,一边飞书京城让萧允峥来南疆,一边催着叶卿快马加鞭赶回月安城。
为萧允峥做这么多,有时她娘也会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对萧允峥有意,叶卿心中清朗,也坦然相告,这是追星,不是求爱。叶夫人聪慧通透,又知女儿向来坦荡,便也明白,再未提过。
不过有时候叶卿也会自嘲,原本只是好奇萧允峥这个人,待成了偶像,便想为他再多做点……果然,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追星都是一样的疯狂。
不过叶卿并不怕辛苦,她乐在其中。一方面,作为医学生,对于早已失传的各类奇方秘药自是很有兴趣,这是职业追求,算不得辛苦;另一方面,作为现代人,以前都是抽着节假日逛各种收费景点,而现在,大好河山在前,只要一把剑、一匹马,不管哪里都可去,潇洒快活,又何谈辛苦。
叶英将军说的没错,他的小女儿阿卿,性格爽朗,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