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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维周无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交给付筱七。

许姮连同何络绎那份一起出了,递了张一块的纸币给付筱七。

付筱七集齐了买彩票的资金后,火速蹿到客厅,从茶几下摸出纸和笔,又重新跑回餐厅。

“好了,现在每个人报两个数字。何大厨你先来吧。”

“嗯……”何络绎想了想,“那就3和5吧。”

付筱七记下来:“许姮姐呢?”

“我比较喜欢7和11这两个数。”

付筱七边写边说:“我喜欢1和19。”

唐维周觉得有点头疼。

“你们这是和奇数有仇?我要12和24。”

何络绎说:“买彩票不是只要七个数吗?”

付筱七说:“不写24就行。”

唐维周盯着付筱七面前那张白纸上面的数字,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

“你把24也添上,到时候不买就可以了。”

“噢。”

付筱七笔尖悬空,却迟迟没有落下去。她抬头看着唐维周。

“哎,你是不是有强迫症?”

唐维周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付筱七顿时笑了。

“好,我添上。”她动手写了个2,然后在唐维周眼巴巴地观望下,将纸条一卷,火速塞进口袋里,“搞定!”

“喂!”唐维周几乎要暴走。

付筱七窜到许姮身后,朝他做了个鬼脸。

活像两个斗气的小孩子。

宵夜过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经过这一番折腾,四个人都累得够呛。互道晚安后,便各自去休息了。

但付筱七由于宵夜吃得太饱,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大饼。

就在这时,搁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付筱七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抓起手机。

是老主顾打来的电话。

“李姐。”

“筱七啊,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没关系,有什么事您说。”

“是这样,我临时接到工作,明天得出趟差,晚上回来。保姆昨天和我请假回老家了。你能在早上七点赶到我家吗?帮我照顾娜娜一天,顺便再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价钱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李姐你我当然放心,七点是吧?我会准时到的。”

“行,那就这样了。我加班到现在得抓紧时间眯一会。”

“好,那您先……”

付筱七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仿佛在她身上多浪费两秒,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付筱七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五分。

李姐家在市区,要想在七点钟之前赶到,她五点就得出发了。这就意味着,她还剩下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必须得睡会。

付筱七决定去给自己泡杯热牛奶。

她轻手轻脚地摸黑下楼,没想到阳台上的灯还亮着。橘黄柔软的光透进黑漆漆的餐厅,看着有点渗人。

付筱七以为谁忘了关灯,走过去才发现唐维周还在画画,画笔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平静却有力。

他单薄且安静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不可言状的孤独。

一阵冷风刮过,付筱七缩了缩脖子。坐在风里的唐维周却毫无知觉般一动不动,兀自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

真是个怪人。

付筱七默默地从阳台门口挪开,走向厨房。她凭着记忆找到了许姮放奶粉的地方,给自己泡了杯温热的牛奶,三两口喝完。

上楼之前,付筱七拿起沙发上的薄毯,迎着冷风走进阳台。

“哎。”

她拍了拍唐维周的肩,后者回头,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下面带着两团醒目的青黑。

付筱七将毯子往他怀里一塞,打着哈欠转身。

“我去睡觉了,你画完记得关灯。以后电费可是要四个人平……”

付筱七忽然没声了,她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站在阳台门边一动不动。唐维周正想问一句怎么了,只见她猫着腰迅速蹿回到他身边,一副见鬼的惊恐模样,压着嗓子慌慌张张地对他说:“我看见个黑影子在客厅里飘!”

唐维周不信鬼神那一套。

“可能是进贼了。”

“那怎么办?何络绎和许姮姐还在里面睡觉呢!”

唐维周站起来,顺手把薄毯往付筱七脑袋上一套,抄起身下的凳子就往屋里走。付筱七抱着毯子紧跟在他身后。

果然有个人影在客厅里游走,不过唐维周隐隐觉得从轮廓上看,这身影很眼熟。

他打开厨房的灯,看清了那道黑影的真实面目——正是穿着一套灰色睡衣,闭着眼睛游荡的许姮。

唐维周和付筱七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情都有点复杂。

“她在干吗?”

唐维周说:“应该是在梦游。”

“梦游的人好像不能被叫醒。”

于是,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许姮从熟睡的何络绎身边经过,径直走向客厅尽头,然后,一脑袋装在了玻璃窗上……

在连续撞了五次以后,睡梦中的许姮终于发现此路不通,转了个身,又原路返回二楼。

唐维周听见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若有所思地问了句:“你说她会不会撞出轻微脑震荡?”

身边没人接话,唐维周疑惑地转过头,发现原本站在身旁的付筱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移到了厨房,正一脸严肃地把刀具往柜子藏,口里还振振有词地念叨。

“不行不行,我还年轻,不能死在一个梦游的女人手里。”

“……”

付筱七上楼睡觉之前,再度把薄毯扔给了唐维周。

唐维周十分随意地将毯子往腰上一系,转身回阳台继续画画了,从背影上看,他就像是穿了条短裙的土著。

付筱七没笑,她想自己算是被唐维周锻炼出来了。哪怕有一天唐维周穿套比基尼在她眼前搔首弄姿,她或许都能泰然自若地骂他一句“神经病”。

付筱七重新躺回床上,顺便看了眼手机。

凌晨两点四十三分。

她闭上眼睛。

兴许是热牛奶起作用了,这回,付筱七很快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条黑漆漆的小路上奔跑,身后没有人,但有脚步声,一刻不停地在追赶她。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来越慌……

就在她跑得精疲力竭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栋小屋,从窗户里透出温暖的光。

付筱七冲过去,拉开那扇生锈的大门,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愣在了门口。

屋子里一家四口正围坐在桌前吃晚饭。

姐姐举起筷子,不轻不重地往看电视看得发愣的弟弟头上敲了一下,故作严肃地说:“不专心吃饭就把鸡腿还给我!”

母亲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把另一个鸡腿夹到姐姐碗里。

“和弟弟争什么?一只鸡四个腿还不够你们分?”

付筱七生根似的定在门口,身后是无尽的黑暗,而近在咫尺的温馨又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桌前那个女孩忽然转过头,一双干净单纯的眼睛,穿过混乱肮脏的时间长河,静静地朝她望来……

“滴滴——滴滴——”

闹钟响起,付筱七猛地睁开眼睛,胡乱往额头上抹了把,掌心留下一片湿凉黏腻。

她没时间回味一下那个荒唐的梦,掀开被子,急急忙忙地去洗漱。

这个季节的天亮得晚,外面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屋子里也很黑。付筱七怕开灯会打扰到睡在客厅里的何络绎和唐维周,于是她打开手机电筒,蹑手蹑脚地下楼。

唐维周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而何络绎的被窝空了。卫生间里的灯是亮着的,里面传来水声,应该是何络绎在洗漱。

付筱七轻轻地挪到门口,打开门。

“谁?”

身后突然传来何络绎警觉的声音。

“是我。”

她应了声,回过头看见何络绎站在卫生间门口。

他没戴眼镜,眼睛习惯性地眯起。

“筱七?这么早就出门?”

“嗯,临时有工作。”

“真辛苦。”何络绎问她,“那你早餐怎么解决?”

付筱七很随意:“路上随便买点什么吃的应付吧。”

何络绎似乎皱了下眉:“女孩子得对自己好点。”

付筱七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有时间再说吧。”

推开门,外面寒风侵肌。付筱七把围巾拉高,严严实实地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双乌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的路灯。她眼里布满细密的血丝,眼睛下面带着睡眠不足的痕迹——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付筱七很快就走到了路灯底下,灯光是橘黄色的,假装成温暖的模样。一只飞蛾被欺骗了,以为是火,围绕着灯泡不停地扑腾翅膀。

远处,有几名早起的环卫工人在扫地,都穿着绿色的荧光服,远远看去就像几只巨型的萤火虫正在孜孜不倦地劳动。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付筱七有这种自娱自乐的本事。

笑过之后,她想起出门前和何络绎之间那段简短的对话,觉得有点讽刺,又有点心酸。

这世上哪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哪怕有人同情地望着你,对你说“辛苦了”,也不要感动。

毕竟这个时间能窝在被窝里安睡的人,永远也不会懂得她此刻的感受。

所以,讽刺是针对自己的,心酸也只能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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