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初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说了季节合适该往庄子里去,第二日清晨,一行四位主子,一群仆人就这般熙熙攘攘的往林山出发。
“怎么,不放心长安,还是舍不得小元子。”婆婆吴氏看着许依城时不时的往外张望,忍不住的打趣道。
许长安早起得知要去庄子小住,高兴的立马就拉着许依城要去找韩元初,央着韩元初借了匹温顺的小马,说是要实践一番之前左参军教的马术。
看着许长安难得小孩儿性的样子,想着林山离朝歌虽稍有一段脚程,但又胜在路途平坦,旁边又有韩元初等一众熟悉驰骋马背的人,依着不会出什么问题,许依城也就默许了许长安的行径。
只不过终归还是放心不下,这一路上来,总是时不时的撩窗看看马车外的状况,生怕长安不舒服,不想这一切都被同车的吴氏看作是新婚小儿女的情依,不过作为过来人的吴氏也知新媳妇总是面薄几分,这才带上了长安一起说话。
“夫君待长安一直很有耐心,总是让人安心的。”许依城说话一直都将分寸拿捏的极好,这般回话就是谁都没有落下,又顺着许依城的意愿将重点给模糊了。
说话间许依城回身从壁柜里取出一只密封小罐,不露声色的就将吴氏的注意力调转了,“上次见面听着娘轻咳了几声,想是换季干燥的缘故,所以就熬炖了一罐蜜汁金桔。”
蜜汁金桔加入温水里,沁香甜蜜的味道就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吴氏笑眯眯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味道果然如自己所想一般好,看着温和的许依城,吴氏越发觉得自己心里甜丝丝的。
自看到许依城的第一面,吴氏就对许依城存有偏好的好感,许是许依城身上有好友林氏秀丽温和的样子,又或许是许依城总是这般细微熨帖,让身处其侧的人都能够安安稳稳的定下来:这门娃娃亲订的真是合人心意。
只是这小两口相敬如宾的样子,吴氏总觉着不太像是新婚轰轰烈烈的样子,反倒如深井水一般沉静悠远,也不是不好,只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又或者是自己想多了?
之后的时间许依城都尽职的陪着吴氏,婆媳二人就着小零食说说笑笑,晃神一般的功夫就到了庄子上。
被韩元初扶下了马车,看着这眼前的一切,许依城这才明白韩元初昨晚说的‘适合’的季节指的是什么。
庄子建在山谷中,制式是简单的白墙青瓦,这般山间的宅子衬上青山流水已经足够怡人,但此处除了这些之外,整所庄子外围都种满了古梧桐:梧桐树干笔直,树枝延伸如华盖,绿叶亭亭闪着细碎的阳光,淡紫色的花朵更是如繁星一般点缀其间,一阵风吹过,淡淡的花香带着几朵打着旋儿的梧桐花飘落,庄子被衬得仿佛仙境一般,许依城一时间也是看得入迷了。
这庄子现在就是梧桐花的季节呀!
吴氏见着许依城的反应,再看看那紫花朦胧的山道,心上不由得一动,叫来二人到自己跟前:“依城,来之前我着人在梧桐道尽头种了些红豆芽,你是女儿家手巧些,去取了晚间加道菜。”说着又转头向韩元初道:“小元子,山间石阶少人行,你跟着些别让媳妇磕着碰着了。”
话圆圆满满的说到这里,两人自然是爽快的应下,许长安见如此,小眼珠子一转,自然而然的上前去虚虚扶了一把吴氏:“那我扶夫人先进去休息。”
“小长安真是贴心。”吴氏冲着许长安眨眨眼,一长一少像是达成了什么一致,相视一笑就乐呵呵的进了庄子,剩下新婚夫妇二人稍有尴尬的站在原地。
好在在外人面前,韩元初终是会给许依城的几分薄面,难得嘴角含笑的冲着许依城道:“山道那边看梧桐又是别样的美,我们去看看吧!”
“好。”许依城如小鹌鹑一般点点头,回以温和的笑。
梧桐树中间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顺着梧桐树的走势,曲曲折折的延伸向远方,许依城第一次来,只得跟在韩元初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今日谢谢你带着长安骑马。”待到见不到那些忙碌的下人,许依城开口谢道:“好久不见长安如此活跃了。”
“长安这个年纪常出来走动走动是件好事。”韩元初说着突然想起了来路上窗边那双时不时就眺望出来的灵动双眼,以及刚刚沉醉于梧桐花开里的许依城,不由得开口反问道:“那你呢?”
大概是林道间空泛,韩元初低沉的声音出了口,就像是被无限回响一般,一遍又一遍的荡到许依城的耳中。
“我什么?”许依城眨眨眼,觉得是回声导致自己没听明白韩元初的意思。
看着许依城不明就里的样子,韩元初停下来,转身面对许依城,深黑的眼瞳直将许依城映在其中:“这片梧桐树林是外公种下的,是许给外婆的承诺,梧桐是要引心悦之人来栖的,你喜欢……喜欢这些梧桐花吗?”
承诺二字一下子就刺中了许依城的痛处,林氏就是因为相信了许明旺所谓的承诺,才会落得那样……承诺二字在许依城这里真的不做好,原本的心平气和的也陡然发酵成收不住、的怨气。
“花很美,不过一时引来心悦之人又能如何,总是花期尽、花会谢的。”每每想到和林氏有关的事,许依城整个人就会变得尖锐起来,“娘还在等着,快去取红豆吧!”
说罢,许依城竟径直绕过韩元初往前走了,韩元初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既然是前几日种下的红豆芽,那来人就一定会留下脚印,特殊的梧桐花碾过的‘脚印’,许依城一边注意看着,一边跟着脚印往前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前方树干处靠着小条锄一把,树根处微微隆起一个小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