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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腊月,空气里还泛着冷意,阴沉的天色昭示即将袭来的大雨。

满布白幔的灵堂已经寂静下来,来客走的七七八八,只留下苏亦晓自己跪在中央,面对那个用花圈围成大大的奠字。

有些滑稽,又有些无奈……

已经变成骨灰躺在金丝楠木里的人,是她嫁了不到一年的老公。

仅二十五岁的年纪,她就变成了寡妇……

身后传来一串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仿佛踩在了她的心上,如催命鼓点。

可她的心绪却无比平静,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直到脚步声停在她的身侧,她才启唇,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了句,“你回来了。”

“我不该回来吗?”来者声调低沉,话里却隐着一抹嘲讽,“毕竟他是我的哥哥。”

苏亦晓终于从软垫上站起,一年不见,她看到那张俊逸的面孔添了几分阴翳,黑色西装显得他整个人成熟了不少,却让她感到从内而发的森冷,忍不住身体**。

“你哥哥临终前,一直提起你……可惜你那时人在华盛顿,根本回不来。”

她说话时避开他的眼睛,她感觉得到,那双如鹰般冷厉的眸子从进门时就一直盯着她,甚至没有去看桌上的骨灰盒一眼。

“呵,要不是我人在华盛顿,消息闭塞,又怎会知道我心爱的女人已经嫁给了我的哥哥。”

言恒铄挑唇一笑,眉目间尽是凉薄,“你说是吧,我的好嫂嫂!”

苏亦晓闭了闭眼,脸上未表露一点情绪,“我和你大哥的婚礼,你没有出席,现在你确实该叫我一声嫂嫂。”

也不知哪个字眼,终于激怒了他。

他上前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手劲大的仿佛要将她的骨骼捏碎。

“为什么要嫁给他?你不是说好要等我回来,难道你就**到这种程度,连一年都等不了吗?”

低哑的声音从牙缝间泄出,满含血丝的眸子把他的情绪全部暴露。

“我为什么不能嫁?你哥哥才是集团的准继承人,他不死,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那时候你匆忙出国,只说让我等你,可却没有准话,谁知道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苏亦晓强忍着下颌骨传来的疼痛,说的不卑不亢,“难道我要错过女人的大好年华,只为你守身如玉吗?言恒铄,你太把自己当回事!”

言恒铄松开手,微微退后一步,好像从未认识她一般,审视着她。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我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我一直都这样,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

“我离开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他急于否认什么,额角的青筋都若隐若现。

“是我食言了。”

苏亦晓看出他极力克制的愤怒,不着痕迹的从香盒里拿出三支清香,递了过去,“算了,不说这些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给你哥哥上柱香吧。”

言恒铄看着她素净的手却迟迟不接,嘴角笑意越发冷冽。

他赶了一天的飞机,想了一路要质问她的话,此时都吞入腹中。

眼前的是他曾经挚爱,躺在里面的是待他最好的哥哥。

偏偏一切都那么戏剧可笑,把他独自剥离在外……

言恒铄接过了香,却随手折断在地,嘲笑道,“人死如灯灭,做这些虚假的举动有什么意思,你当他真能看得到?”

他抬步便往外走,经过苏亦晓的身旁,半是讥讽半是愠怒的说了句,“我倒时差,先回去休息了,不打扰嫂嫂和哥哥最后的团聚了。”

苏亦晓看着他那高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外,缓缓舒出一口气……

她以做好最坏的打算,本以为他会像当年一样意气用事,可他却没有爆发。

到底还是顾念着,这里是他哥哥的灵堂。

两道暗红色微光从墙角方向散出,她淡淡的瞥了眼那个黑色的摄像头,眸底似凝着霜。

说来好笑,自己亲生儿子的灵堂也要装配监控设施,是为了防言恒铄,还是防她?

一声春雷惊响于堂外,压了三天的阴雨终于淅沥落下……

“亦晓,你等我回来好不好?等我从华盛顿回来我们就结婚,我要给你买比鸽子蛋还要大的钻戒……”

“亦晓,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理我?”

“苏亦晓,你居然嫁给了我哥哥!”

“苏亦晓,我恨你……”

听了一夜春雨,苏亦晓从有些潮湿的被窝里爬起,看着镜中眼下乌青的自己,缓缓闭上双眸。

梦里,言恒铄那张略显青涩的帅气面容,逐渐变得阴鸷冷硬,就连语气都再无半分柔情。

这已经是她不知多少次梦到他,可能是因为本尊回来的缘故,昨晚的梦,格外真实。

她起**楼,去和佣人一起准备早餐。

言家劲一向有疑心病,餐饮都不能经手外人,家里保姆刚来,言家劲更不会放心。

这些在商场中厮杀多年的老将,最是怕死……

手磨咖啡的香味溢散在餐厅里,言家劲正在看着报纸,削瘦的身骨,蜡黄凹陷的脸颊象征着这个人的生命正在慢慢衰老。

他已无法和年轻的言恒铄比拟,这两个人,一个坐在桌首,一个坐在桌尾,中间隔了不足一米半的距离,却好像隔着裂谷海峡,一个垂垂老矣,一个朝气鲜明。

从苏亦晓一进屋,两人的视线就同时打在她的身上,她背部僵直,像个面无表情的机器人,端着咖啡踱到言家劲身侧,将杯子轻轻放在他手边,“爸,你的蓝山。”

言家劲淡笑接过,却转头瞥了一眼言恒铄,目光晦涩难懂,“恒铄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你的行踪保密性是越来越好了。”

苏亦晓闻言,嘴角压下了一抹讥诮。

明明昨天就从灵堂的摄像头里看到,还假惺惺询问,真是老奸巨猾!

“昨晚到的,怕打扰您休息,就没有让下人通报。”

言恒铄道。

“是该回来看看,你哥哥他……以后我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

言家劲轻叹了句,似是感慨大儿子命运无常,可眼中却不见多少伤感。

“大哥他久病在床,病痛缠身多年,现在离开对他是件好事。爸,节哀。”

言恒铄狭长的凤眸低垂,语气漠然到就像在说别人家的故事。

苏亦晓在心底冷笑这两人的阳奉阴违,无声来到言恒铄身旁,刚要将另一杯咖啡递给他,就听到言家劲说道。

“对了恒铄,你昨天刚回来,应该还没来得及见过亦晓吧?她在一年前已经嫁给了你大哥,她现在已经是你的嫂子了,你的礼数可不能少!”

苏亦晓端着咖啡的手指骤然收紧,她听出了言家劲那苍老的嗓音中隐**嘲讽的笑意。

这的确是言家劲想看到的画面,他的养女,和他的小儿子闹得不可开交……

可惜,如果不是她那短命的老公死的太早,言家劲还能看到一出兄弟决裂的精彩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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