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匆匆碾过轨道,发出“轰隆隆”声响,继而,闯入漆黑的隧道中,顷刻间如同由昼转夜。
车程已过大半,车厢里难得安静,乘客们尽显疲态,就连一路上兴奋不已的孩子,这会儿都已经靠在妈妈怀里,睡得昏昏沉沉。
沈蔚然也不例外。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昨儿下午,她乘高铁匆匆从本市赶往海城,见了一位圈里鼎鼎有名的大编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说动她,成功将她的新剧本签下。
本以为可以在海城休息一晚上,哪料,剧院那些新融资进来的股东,竟想趁着她不在的空当,将剧院卖掉。
沈蔚然当然不乐意。
除去她是星光剧院的小股东不说,这剧院还是爷爷留给她的遗产,更是她艺术梦想的起源地,她自然肝脑涂地的也要守护好它。
然而,受疫情影响,回渝城的高铁票早已售罄,但沈蔚然却没有因此放弃,她马不停蹄地赶往隔壁市,重新买了高铁票,连夜赶回了渝城。
满身疲惫的沈蔚然,陷在座椅中,昏昏欲睡。
忽然,安静的车厢中,响起一道浑厚的男低音。
“剧院?接触得少,不太懂。”
男人的声音,与列车的轰隆声掺杂在一起,略显浑浊,却又沧桑厚重,充满了故事感。
沈蔚然身为剧院制片,听到有人提及剧院,她下意识睁开眼,惺惺松松的,循着声源处看了一眼。
前方斜角,靠近过道的15C座位上,坐着一位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他微垂目,正在低声讲电话,指尖习惯性的摩挲着一支烟。
窗外,无尽的黑暗不断穿梭着,车厢里的白光筛落在男人脸上,将他本就分明的轮廓线条勾勒得更加冷峻。
他浑身上下,都有种不沾人间烟火的疏冷,而大衣上那浮起的细毛,却又让他多了几分真实感。
在剧院长大的沈蔚然,饶是见过不少帅气演员,但再见这个男人,却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嗯。”
男人多数时候,话不多,只偶尔回应一两句。
如同每一个过于繁琐的工作电话,让人心生烦躁,逐渐,男人的脸上生出几分不耐,眉头蹙着,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王总,疫情后所有人都挺为难的,但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又说了什么,男人一双薄唇抿得更紧,指尖反复揉搓着手里的雪茄,似在等待对方结束那些毫无意义的长篇大论。
许是过度无聊,又或者,他感受到了什么,忽而,男人转头,然后,一眼就见到了正盯着自己看的沈蔚然。
四目相撞。
沈蔚然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列车冲出幽暗的隧道,一切复明,窗外暖阳透过树叶,如细碎的金子般洒进来,在男人的脸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也直到这会,沈蔚然才看清楚,男人生着一双凌厉的丹凤眼,仿佛有夺魂摄魄的本事。
英俊的脸上没有半分书生粉气,反而有一种历经沧桑,看透人情世故的成熟感,更耐人寻味,引人入胜。
只一眼,沈蔚然莫名慌了神,匆匆别开了脸去,脸颊上悄然泛起一层红晕。
她竟然有种干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感觉。
一直忙着打电话的韩炼,却并未做多想,他淡淡的收回目光,继续耐着性子,与电话里的人周旋。
“尊敬的乘客,您好! 本次列车前方到站渝城高铁站,请到站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温柔的乘务员播报音适时响起,缓解了沈蔚然的尴尬。
上一秒还安安静静的车厢,顷刻间变得喧哗起来。
很快,乘客们纷纷起身,从上方的行李架上取行李。
沈蔚然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她再着急也只能等外面的人先走。
等她好不容易钻出来,却发现行李架上已经只剩了一只孤零零的行李箱。
饶是这行李箱与自己的箱子是同款,但眼尖的她,却还是一眼看出了端倪来。
因为这行李箱的侧扶手上还贴有机场的英文安检标签。
上面赫然印着失主的名字:HAN LIAN。
显然,是有人拿错了行李。
沈蔚然迅速在骚乱的人群中搜索起自己的行李箱来,然后,她一眼就见到了那位鹤立鸡群的15C座的男人。
他还在讲电话。
而他手中的行李箱,正是属于沈蔚然的。
沈蔚然见状,大步追了上去。
高铁站人山人海,沈蔚然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堆中挤出来,直到出了高铁站,才终于追上男人的步子。
“先生,等等,等等!我有事找你。”
沈蔚然气喘吁吁,冲到韩炼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这男人真高啊!足有一八五吧!
沈蔚然得仰头看他。
还在讲电话的韩炼,不得不停下脚步,低头看拦在自己跟前的女孩。
她个子不算很高,踩着七寸高跟鞋也才到他鼻尖的样子。
身着白色真丝衬衫,黑色长裤,典型的黑白职场标配。
许是跑得太急的缘故,还有些喘不上气来,鹅蛋脸红扑扑的,却给职业化的她,多增了几分可爱俏皮的味道,中分的长发沾着汗珠,稍显凌乱,几根发丝狼狈的贴在唇间也没发觉。
韩炼记得她这张脸。
在列车上,自己与她有过短暂几秒的眼神交汇。
她在偷看自己,又或者说,是欣赏。
“先生,是这样,刚刚在高铁上,我……”沈蔚然试图解释拿错行李箱一事。
哪料,话还未说完,就被对面男人不耐烦的截住了话头,“抱歉,我对主动的女人,没兴趣。”
他说完,拎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转身就走。
沈蔚然呆若木鸡。
什么情况?
主动的女人?她?
“不是……”
沈蔚然见他要走,心急如焚的再次追上去,“我主动什么呀?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啊————”
沈蔚然步子迈得很急,压根就没有注意脚下还有一级阶梯。
她直接一脚踏空,七寸高跟鞋跟着一崴,下一秒,整个人就狼狈的往前栽了去。
不是吧?!她要不要这么倒霉?
“扶我一把!”
瞥见前方那道黑色长影,她当救命稻草似的,下意识伸手去抓。
然后,沈蔚然就看见他,稍一侧身,堪堪避开了她的‘投怀送抱’,手上还依然宠辱不惊的保持着握手机的动作。
这人不但没扶她,居然还冷漠的躲开了去,似唯恐会被她黏上一般。
而看她的眼神里,明显带着嘲讽,像是在说她这种勾引男人的招式,已经落伍了。
“砰——”一声,沈蔚然直直撞在了前方的护栏上。
“嘶……”
她吃疼地捂住肚子,一张小脸痛苦的皱巴成了一团。
该死!
托这男人的福,骨盆都快要撞裂了。
沈蔚然万万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没有风度的男人!
根本就是自恋狂兼直男癌重症患者!
“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吧?”
沈蔚然揉着骨盆,一边回头,恼火道:“拜托,先生,麻烦你搞清楚,是你拿错了我……人呢?”
人,居然不见了?!
沈蔚然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那个拿错她行李箱的自恋狂,早已上了一辆黑色私家车。
等她追过去,车子已经绝尘而去,只留了一管尾气给她。
车上——
林煜扫了眼后视镜,忍不住打趣道:“又是追你的小姑娘呢!”
韩炼掀起眼皮,瞟了一眼。
镜子里,女孩踩着高跟鞋,推着行李箱狼狈的追了十几米的样子,大概是知道追不上了,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林煜又道:“老韩,这么对待人小姑娘,小心注孤身啊!”
韩炼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管好你自己吧!”
“去哪?刚回国应该还没地方住吧?要不哥们给你安排个住处?”
“不用,我有地方住了。”
韩炼将目光投向窗外。
外面,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街景,在他眼前稍纵即逝。
一晃几年,渝城,他又回来了。
“对,忘了,你好歹在这城市念过几年大学,这回打算待多久?”
“看情况。”
“拿到项目的尾款就走?”
韩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就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林煜“啧啧”摇头,“你丫的没心啊!”
沈蔚然崴了脚,却还是忍痛追了十几米远。
最后,是兜里的手机铃声叫住了她,
电话是同事唐宁打来的。
“姑奶奶,您到哪了?怎么还没来,半小时之前不是就已经下高铁了吗?”
“别提了,出门没看黄历,下高铁的时候,和一男人拎错了行李箱,现在人拎着我的行李箱跑路了。”
唐宁哭笑不得,“那现在怎么办?会还开不开了?”
“开,当然得开!”沈蔚然边说,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我现在准备上车了,会议进度到哪儿了?”
“还在动员呢!暂时还没到投票环节,不过王兴海一直急着推进,估计也快了。”
“行,你帮着拖一拖,二十分钟内必到。”
“OK!”
上了出租车,沈蔚然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踝已经肿成了个大包子。
她吃疼的揉了揉,转而,懊恼的一掌拍在身边的行李箱上,“要不是我赶着回剧院,这事肯定没完!”
十九分五秒后——
沈蔚然一身黑白相配的职业装,站在了会议室门口。
门内,传来剧院副总王兴海失了耐心的声音,“唐宁,我实话告诉你们,董事长已经将股份委托书给我,让我全权代他处理今天的收购事宜了,你们这些老员工,加起来也只有董事长持股的一半,又还有什么必要在这苦苦挣扎呢?”
办公室内,长长的会议桌如同往常一般,像是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将会议人员分成了鲜明的两派。
一派是以唐宁为首的老员工,这些年他们为剧院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但持股却不超过百分之二十,而另一派则是王兴海这种融资进来,唯利是图的挂名高管。
此时,老员工们个个都是愁眉不展。
王兴海志得意满的摸了摸手指上的金戒指,“你们不会还在等沈蔚然吧?是,她手上确实有剧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只可惜,她现在应该还远在渝城跟陈大编剧点头哈腰的讨《大师》剧本的合同呢!怕是无暇顾及你们啰!”
沈蔚然在门外安静地听着。
她扫了眼玻璃门上倒影出来的自己。
一贯妆发精致的她,这会儿却一反常态的有些狼狈。
长发微乱的散在肩头,脸上因为脱妆的缘故,青色的眼袋露出来,让她疲态尽显,唇上的口红也早已褪色。
托了王兴海的福,她已经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合过眼了。
沈蔚然掏出皮筋,用手随意的抓了把长发,之后利落的将乱发盘在了脑后,一根散出的碎发都没有。
转而,又从包中翻出一支斩男色口红,照着唇形抹了一圈,仿佛担心化得不够精致似的,又凑近玻璃门,抿了抿唇,继而露出一抹招牌式的45度微笑。
完美!
仿佛刚刚那个在高铁站里,狼狈的追着男人跑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投票表决吧!”
办公室里,王兴海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慢着。”
恰时,一道清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跟着,会议室的玻璃门被推开。
众人齐刷刷转头往门口看去。
就见沈蔚然一身黑白职业装,踩着七寸高跟鞋,意气风发地大步而入,唇边始终挂着那抹商业化的微笑。
“各位,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沈蔚然的出现,一瞬间让气氛凝固的会议室里骚动起来。
老员工们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个个大喜过望,“有救了,剧院有救了!”
唐宁也长松了口气,“姑奶奶,你可总算来了。”
当下,王兴海变了脸。
她沈蔚然昨天不是被自己设计,去了渝城找陈编剧吗?现在疫情防控期间,交通哪里都不便,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折返了?
沈蔚然像是一眼就猜透了王兴海的心思,微微一笑,“王总,剧院这么大的事,我身为股东,自然不能缺席,所以,昨晚搞定陈编的合同后,一分钟都不敢耽搁,就连夜买站票赶回来了,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呢!不过,虽然迟到了一刻钟,但现在看起来,我好像来得正是时候。”
沈蔚然无懈可击的笑,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王兴海等人所有的算计。
王兴海脸上神色,一变再变,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带,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直截了当问她,“你想怎样?”
沈蔚然大步往自己的座位前走去,边走边道:“这话该我问王总才是。王总,我手上持股百分之十五,再加上唐宁他们的股份,好像不多不少,恰好与王总和董事长的股份持平。”
沈蔚然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对面因气恼,脸上肥肉还在微微颤动的王兴海,“不好意思,你好像无权卖掉我们的剧院呢!”
“沈蔚然!”
王兴海气急,拍案而起,“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剧院现在连个合适的剧本都没有,根本没法开演,再这么耗下去,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说到这,王兴海忽然又跟变脸似的,换了副苦口婆心的嘴脸,“你听王叔我的,趁现在价格合适,把它卖了,这样大家都有钱赚,谁都不吃亏,你要再往后挪,只有亏损的份儿!”
王兴海这人,典型的资本家做派,说话总是带着三分威胁,七分诱导。
疫情开始到现在,剧院已经有半年没营业,大家都过着收入减半,人心惶惶的日子。
如今,疫情已经缓和,剧本版权也都已经到期,加之没有资金购入新颖又精彩的剧本,剧院就像陷入了死循环,王兴海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大家,别等到破产清算,更是得不偿失。
所以,这话一出,别说其他老员工,就连唐宁都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众人把犹疑的目光看向沈蔚然,像是在期待着她来给大家注入一支定心剂似的。
而沈蔚然也果然没让众人失望。
她不紧不慢地从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了王兴海跟前,“劳王总费心了,陈编剧的《大师》剧本,已经于昨日成功被我们星光剧院签下。不过,这还得多亏了王总引荐,要不是您,这合同我怎么可能签得这么顺利呢?”
沈蔚然一语双关地说着,嘴角的那点笑,更像是高级的嘲讽,让王兴海颜面尽失。
王兴海不信:“不可能!陈编剧这个本子和银河剧院早就谈妥了,现在怎么可能又转手卖给你?”
正因为王兴海知晓这些内幕,所以才那么‘好心’的引荐了他们,可没想到,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事就连唐宁也有些疑惑,她忍不住凑近沈蔚然,小声问了句,“真的假的,昨晚电话通知你的时候,不是还没谈好吗?”
沈蔚然抽开椅子坐下来,唇边保持着胜利者的微笑,“合同当然是真的。至于陈编为什么会把剧本卖给我,王总,您和银河剧院那么熟,不如您去问问他们?”
沈蔚然说得轻巧,可不经意间就给王兴海扣了个‘间谍’的帽子。
王兴海被气得一时间都找不到言语还击,只吹胡子瞪眼的指着沈蔚然,“你……你别给我得意!沈蔚然,这事咱们肯定还没完,不信你给我等着瞧!”
王兴海怒气冲冲地起身往外走,走出两步,回头瞪了眼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下属,没好气的吼道:“还杵这当定海神针呢!干活去!”
一群人,灰头土脸,鱼贯而出。
目送他们离开后,沈蔚然一直紧绷的肩膀,随即松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铠甲,让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场战,她终归是赢了。
会议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众老员工们纷纷朝沈蔚然围拢了过来。
“沈制作,你真是我老梁的偶像!”
“岂止是偶像,简直是我们星光剧院的幸运女神!”
“不不不,沈制作年纪比咱们都小,我看是个小仙女!”
“不过,就昨天,银河剧院那边还放话说《大师》的剧本是他们囊中之物,那您到底是怎么说动那编剧的啊?”
一群人年纪不小,但为了艺术还有颗年轻的心,像老小孩似的,围在沈蔚然身边你一句,我一句,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先回谁的话好。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沈蔚然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来。脚踝处传来的剧痛感,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脸上却始终挂着笑。
“各位,我一夜没合眼了,所以,先让我回去睡一觉,可好?”
沈蔚然眼底的疲惫,已经快要藏不住了。
“当然,当然!”众人纷纷给她让出条道来。
唐宁见状,忙道:“我开车送你。”
沈蔚然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用不着,车在楼下停着呢!”
出差的前一天,沈蔚然把车停在了公司里。再说,她也不喜欢为了些小事麻烦别人。
唐宁瞥了眼她的脚踝,一脸担忧,“可你不崴了脚吗?”
沈蔚然已经若无其事的走出会议室,“小问题,走了!”
沈蔚然一直住在外公留给她的老式公寓楼里。
六层的小洋房,一单元两户,大户型,地段好,交通便利,唯一的劣势,大概就是没有电梯。
沈蔚然满头大汗,忍着脚踝的剧痛,一路碰碰撞撞的,将那只笨重的行李箱,强行拎上了三楼。
“呼——”
终于到家了!
她是有多伟大,才在脚被崴的情况下,还把那直男癌的行李箱拖回了家里来。
沈蔚然一边在包里翻钥匙,嘴里一边嘟囔道:“我就该把你扔高铁站的,又不是本仙女的箱子,搬回来自找罪受!”
钥匙插入锁孔里,门‘啪嗒——’一声,开了。
“走你——”
沈蔚然用力将箱子往房里一推。
哪料,太过用力,箱子“砰——”一声,直接撞在了茶几角上,箱子轰然倒地,下一瞬,直接裂开,当即,男人的行李散得到处都是。
沈蔚然蒙了几秒。
“有没有搞错?这男人是老天故意派来折磨我的吧?”
沈蔚然头疼不已。
她踹了脚上的高跟鞋,光脚,一瘸一拐的进门。
两只鞋子东倒西歪地落在门口,她也没心思再理会。
沈蔚然把翻倒在地的行李箱扶正。
这才发现,这箱子的主人,不但是个自恋狂,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强迫症患者。
所有的私人物品,全被他归类好,用大小不同的各种方形小袋子装得整整齐齐。
这种强迫症,沈蔚然实在不敢苟同。
她在生活上,向来信奉的是随意自在。
“怪不得我和那家伙气场不和!”
沈蔚然把收纳袋一股脑儿全部抱回了行李箱中,这才发现,下头还垫着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袋。
沈蔚然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个封起来的档案袋,上面有档案人的名字,写着:韩炼。
“这里面岂不有那家伙的联系方式?”
想到此,沈蔚然当即就准备把线扣拆开,但刚准备打开,又打住了。
“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人档案,我要就这么看了,好像也不大合适。”
犹豫几秒后,沈蔚然还是放弃了,“算了!”
她把档案袋重新扔回了行李箱里,“反正我那箱子里也就几件衣服而已,你档案都在本仙女手里,不急着找就怪了。”
这么一想,沈蔚然释然了。
那就看谁更着急呗!
沈蔚然没再管那破箱子,回了卧室里,大字摆开,往自己那张堆满各种卡通小公仔的床上一扑,脸蛋子满足的陷进软乎乎的枕头里,“唔……终于可以睡大觉了!”
她抬头,顺手去拽床头的窗帘,却无意瞥见对面隔着天井的邻居家,也恰好将窗帘扯了下来。
沈蔚然愣了几秒。
倒不是因为隔壁空了几年的邻居家终于有人住了,而是因为,对面那个扯窗帘的人,怎么看着那么像高铁站遇到的那个直男癌自恋狂呢?
“嘁!怎么可能?”
沈蔚然觉得自己过度愤怒兼疲惫,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俩人要真这么有缘分的话,那还得了!
赶明儿就能直接上民政局去了。
“睡觉!”
沈蔚然闷过被子,开始呼呼大睡。
隔壁302——
“老韩,这大白天的,你拉什么窗帘啊?”
林煜正忙着给韩炼收拾屋子,房间里突然黑下来,他还有些不适应。
“习惯了。”
韩炼似是随口一答,准备开行李箱。
林煜愣了一愣,恍惚了几秒,看着韩炼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心疼,但很快,脸上又堆起轻松的笑,若无其事的转了个话题,“行李搁那,放着别动。”
韩炼回头看他。
林煜上前,“兄弟我别的不吹牛,但整理家务这块上,那绝对练就了一手好绝活!”
韩炼嗤笑,“看来三年光棍日子不是白挨的,行,你来。”
韩炼把行李箱交给了林煜,自己则拎着水桶擦桌子去了。
“哎呀呀!”
“老韩,看不出来,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来还有这特殊癖好呢!够闷骚的啊!”
韩炼蹙眉:“这是什么?”
林煜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东西不是你行李箱里翻出来的吗?里面还多的是呢!”
韩炼上前,抢过林煜手里的女士内裤,进了房间,“这不是我的东西。”
林煜跟着进门,一脸八卦问道:“我说你啥时候交上女朋友了?一点风都不给哥们漏,是不是过分了?”
“没有女朋友。”
“那这东西谁的?”林煜指着装满女士用品的行李箱,“你可别跟我说,你下车的时候,跟人拎错了行李。”
韩炼看着行李箱里,乱七八糟躺着的各种女生用品,蹙紧了眉头。
忽然想起高铁站里,那个穷追自己不舍,后来还险些摔了一跤的女孩。
所以,这箱子是她的?
韩炼无语。
当时他只顾着讲电话,还真没注意手上的箱子,看着像也就拎着走了。
林煜瞬间瞧出了端倪来,“该不会这箱子就是那个一直追着咱们车跑的那丫头的吧?噗——哈哈哈!那丫头太可怜了,直接被咱们韩大男神当成了采花贼可还行!”
林煜捧腹大笑,拍了拍韩炼的肩膀,打趣他,“哥们,原来你也有自恋过头的时候呢!”
韩炼沉着脸,“帮我找找高铁站服务台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