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戴束发银冠,身着银白胡袍,腰束攒珠银带,脚蹬净白苏缎朝靴。
明明还是那副艳丽眉眼,却笼上一层轻雾,好似推开层峦叠翠,从月下而来。
我俩共乘一轿,到了镇国公府的长街时,远远就听见了奏乐之声,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府中开路传事人通报给了镇国公,他们忙来见礼,我瞧了身侧惫懒的魏淮昀一眼,抬手止住:「我与国公府情谊如此,不必拘礼。」
被请进府中就看到一应佛僧正开方破狱,传灯照亡,道士正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
肃穆的热闹间,唯顾行止一人跪在灵前,茕茕孑立,与世隔绝。
上前拜了一拜,道:「节哀。」
顺手摘下手腕间的琅琊白玉镯递给他:「先前祖母赠我,退婚时也不愿收回,你不若收着,留个念想。」
顾行止闻言终于舍得动了,长睫一颤,抬头看我:「公主留着吧,只有一事好奇,公主当初缘何退婚?」
这么些时日过去了,他当初只冷冷应了,从不问缘由,如今怎么想起要问。
大约看出我的困惑,顾行止起身烧了一炷香:「祖母牵挂你,我便问问。」
倒是在理。
时过境迁,说出来也不觉得有多难,我笑了一笑正欲解释,立在一旁乖得跟个猫似的魏淮昀这才开口:「真当我死了,好巧跟来了。」
此言一出,顾行止手上动作一顿,虽无言语,我却是了解的,他定然心中不快了。
「消停些吧,祖宗。今儿是什么好日子,莫要生事。」
我回头用眼神试图制止他,魏淮昀见了抱胸冷笑,靠在门边等我说出个花来好将我生吞活剥了去。
寻思着应该是顾行止的祖母临走前和他说了些什么,他才如此魔怔想要问个缘由。
但魏淮昀这般,我倒也歇了说出来的想法,总归已经尘埃落定:「也没什么,只觉着还是欠些缘分,不若还世子一个清净。」
「清净?」顾行止推回玉镯抬眼看我,眸色一片冰冷,看得我心里莫名腾起一团火来。
宫中教养迫使我维持面上平和,笑了笑,不再言语,转身就拉着魏淮昀走。
「镯子不还他便摔了,一看就是老人家给孙媳妇戴的,你也好意思收着!」魏淮昀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想给谁听见。
「摔了像什么话,等会到前头给镇国公便是。」
到前头见了镇国公,好说歹说终于把镯子留下了,不过人也被留下用顿饭。
我本想着魏淮昀性子差,若与他分桌而食还不知他要捅出什么篓子来,便不肯。
谁晓得镇国公倒是妥帖至极,安排我和魏淮昀到后头小间一道用膳,也不必男女分食,还将我闺中密友,他家嫡二小姐顾珣月也一并喊来。
顾珣月跟她兄长有几分相似,魏淮昀看了自然不喜。
巧了她性子直,想我做她嫂嫂多年,见魏淮昀也当是半路出来个程咬金,没个好脸色。
要不知镇国公为人刚正秉直,我还要以为他故意惹魏淮昀不快呢。
顾珣月差人上了一叠糕点,指着它可怜兮兮道:「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玫瑰酥酪么,停灵这些日子我总以为你会来,日日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