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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深人静。王府后院一处耳房里却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奇怪声响。

一道瘦如竹竿的倩影站在小翠的床头,尖尖的锥子脸上,一双四白眼直愣愣地盯着熟睡的小翠,仿佛要用眼神戳死对方似的。

可能见小翠毫无反应,睡如死猪,倩影只能不耐烦地揪了一下小翠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肉肉。

“哎呦!”随着一声呼叫,睡如死猪的小翠捂着肉肉,张开了双眼。

“小翠,快起来,怎么还在睡!?该你去佛堂值夜了!”

“知道了知道了,可是白莲姐姐,我能不能不去啊?”

“你说呢?”白莲双手叉腰,那双四白眼恶狠狠地瞪着小翠,“你不去谁去啊?”

小翠吓得直哆嗦:“可是春桃姑姑落水前明明让我们轮流去的……”

“没错啊,是轮流啊……我值前半夜,你值后半夜。”

“可是,明明后半夜做的事情最多啊!而且也最……”剩下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脱口,就被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白莲直接拉下了床,拖出了房门。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可怜的小翠抱紧了自己的臂膀。

她眨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睫毛轻扇,隐约露出了几滴泪珠。她无奈地起身,战战兢兢地拿起门口白莲早已准备好的巨大食盒,拖着单薄的身子,提着一盏明明灭灭的烛灯,犹如一丛鬼火,在更深露重的古宅里,缓缓穿行。

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王妃所在的我闻居……

夜晚的王府静得出奇,仿佛所有人都在害怕什么,选择闭门不出似的。

连蝉鸣和蛙叫都停止了。

月亮若隐若现,黑暗中一双蓝幽幽的大眼幽怨地盯着睡得香甜的范喜良。

范喜良却毫无所觉。

蓝影有些生气,眼睛滴溜溜一转,随即露出了一个坏笑。

“哎哟,咳咳咳,憋死我了……”

范喜良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艰难地挥动着双臂,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

“调皮鬼,你他妈给老子起开!”

“哼~”

见目的达到,调皮鬼立马从范喜良身上跳开。

“儿子~这都半夜了,你还不起来去见咱奶奶吗?”

调皮鬼噘着嘴,一脸傲娇地看着范喜良。

范喜良本想发飙的,好端端的,这调皮鬼给他整什么“鬼压床”啊?但一听到调皮鬼的话,立马醒悟过来是自己的问题,但嘴上又不肯认输。

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气:“啊——真是困死我了~至于吗,夜游而已,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

嘴上说不急,脚步却匆忙。没多久他们就穿过大半个王府,经过花园的时候,一人一鬼还不忘和小池塘里的“美女姐姐”打了声招呼,可惜人家一如既往地没睬他们。

整个王府都黑漆漆的,往日都会挂的灯笼也统统都不亮了。豪奢无比的古宅里静得出奇,只有一阵阵清风吹过,带着草叶轻轻摇摆,发出悉悉索索的古怪声音。

当他路过一处花丛时,突然草叶摇摆的声音更大了,好多花草甚至被不知名地东西压弯了腰,整个都是一塌糊涂。

范喜良吓了一跳,大半夜的,花丛里会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如果是小贼刺客啥的,范喜良就打算放调皮鬼出来,吓死他们。

如果是妖魔鬼怪啥的,范喜良还是打算放调皮鬼出来,鬼和鬼斗必然其乐无穷。

正思索着,突然觉得腿部一凉。范喜良低头一看,呃——腿部多了一个名为“调皮鬼”的挂件,刚才他还对它寄予了厚望。

得,明白了!平时狂得很,关键时刻毫无指望!

就这样还想做老子的爸爸?

“哎呦——”

愣神间,草丛里跌出了一个猥琐的身影。头发乱蓬蓬,衣服破烂烂,身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行囊,手里还捧着一盆娇艳的牡丹。

咦?这不是自家的那盆“魏紫”吗?

“许先生,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范喜良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其突兀,反倒把许言成吓了一大跳。

出场不到一盏茶时间的许言成,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就又晕了过去。

唉——范喜良都快服了这位先生了,十八位夫子中就属他最胆小。总是一惊一乍的,自己随便说句话,他都会吓晕过去。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这么不经吓。

“什么呀,是这家伙呀~”调皮鬼见状,又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

“儿子,你说这家伙深更半夜不睡觉,还抱着你家的花到处乱跑,身上也背着行囊,这是要干嘛呀?”

“唔——大概是想跑路吧~”

“切,谁跑路还抱盆花呀?”

“大概想拿出去卖吧~”

“一盆破花能值几个钱啊?这人有没有脑子啊?”

“是没啥脑子,一盆也就十两黄金吧~还不如多扯几块窗纱,既方便携带又好卖~”

“我去——”调皮鬼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范喜良的大腿立刻一凉,又多了一腿部挂件“爸爸,爸爸,是儿子以前有眼不识泰山。从今儿起,儿子我以后都靠您罩着了,咱明天就出门吃香的喝辣的吧~”

范喜良无奈扶额,“别闹了,先起来搭把手,许先生晕倒了,我们总不能不管吧……”

“我想帮也是有心无力啊?别忘了,就我这鬼样子,根本摸不到那家伙啊。”

“大哥~虽然我很高兴你总算是认清了现实。但你也不要当我傻啊!快点儿,我知道你偶尔可以用用能力,不然你平时是怎么做到让人感到冷气森森、狗啃泥、喝凉水塞牙缝、上茅房没纸……等等等等,还需要我多说吗?”

调皮鬼努了努嘴,好几次想张嘴反驳,但还是没说出口。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地照做。

很快范喜良就后悔了!调皮鬼象征性地拽了拽许言成的一席衣角,随便伸手拽了拽。他那点力气就和他的形体一样,约等于无!

最后还是范喜良哼哧哼哧地拖着比自己大一倍的许言成,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一旁的假山上。

范喜良还贴心地把许言成扶正,靠在假山上。

走之前他还瞥了一眼许言成一直挂在胸前的玉牌,好像血色比白天见到时更浓了,上面奇怪的嘴巴形状也更加明显了。

一番小插曲,范喜良还是顺利地来到了自家祖母的院子。

看到头上大大的牌匾写着:我闻居。没错,就是这了!

“我闻”二字出自《佛地经论》的“如是我闻”,本身没多大意思,就是一卷佛经的开卷语。

对于自家祖母,范喜良虽然不常接触,但逢年过节都要礼节问候,再加上调皮鬼常在耳边说的一些府内八卦,因此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祖母是突然有一天说要信佛的,还风风火火地将自己院内的一处厢房改成佛堂,恭恭敬敬地向京城郊外的法华寺求了一尊释迦摩尼像,日日夜夜地在家供奉。

要说起来,大梁的国教历来都是国师所奉的天一教,也就是道教。只不过近两年来,有慧觉法师西行带回数卷珍贵的佛教真经,还开办了数场规模盛大的法会,以至于佛教也开始在大梁百姓中流行起来。

祖父本就只顾整日吃喝玩乐,已经数月不回王府了。祖母也不恼,每日就乐呵呵地吃斋念佛,还觉得不用伺候家里的老顽童,觉得甚好。

至于今日白天管家说的那四样怪事,其实范喜良早有耳闻。只有佛堂那事,范喜良不明缘由。

都说这佛堂的后面总是出现很多鸡骨、猪骨、羊骨什么的,半夜也总听到奇怪的笑声。大家都猜是不是碰到了什么狐大仙,但范喜良不信。

由于自己有着特殊体质,对那些灵异鬼怪他早已见怪不怪了。再说了,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清楚,自家王府除了一只调皮鬼和小池塘里总是沉默的“美丽大姐姐”以外,就再没别的鬼怪。如今闹出这一出,总有一些蹊跷。

希望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家伙,利用鬼怪的名目行害人之事!

“我闻居”的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咦?怎么回事?难道是奴仆们忘记关了?也好,省得我钻一旁的狗洞了。

范喜良皱了皱眉,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

里面很黑,今晚的灯笼不知道为什么都不亮了。只有东厢房内亮着一点光亮,范喜良从打开的窗户里凑近一看,原来是佛像前供奉的三炷香。边上供奉的两盏莲花灯,也不知道为什么都灭了。

整个佛台上摆放着几个盘子,应该是平时摆放新鲜的香花瓜果的地方,但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统统都空了,只剩下一地碎渣以及果核瓜皮,一路散得到处都是。

佛台上的佛像倒是好好的,依然宝相庄严。

仔细一看,佛像的右手成掌,侧放在胸前,做阿弥陀佛状。

左手成抓握姿势,好像举着什么细细长长的东西,大约有半臂多长,完全超出了佛祖的脑袋。上面好像还有一根根枝叶一样的东西长出,弯弯曲曲的耷拉着。具体是个什么东西,由于光线太暗,实在看不真切。

整尊佛像全身是由木雕金塑的,大约有一臂之高。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觉得整个佛像眉眼柔和,肌理流畅,服饰精美,端坐莲花上的佛祖圣洁端庄,如此栩栩如生,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不过,在此刻昏暗的月光下,如此栩栩如生的佛像反倒有些诡异。

范喜良立马收回目光,不敢再直视。

整个佛堂内黑峻峻的,借着微弱的月光,范喜良匆匆扫了一圈,根本没有自家祖母的身影。

范喜良喊出身后的调皮鬼,指了指屋内,想要让他进去查探。

调皮鬼却不明就里地歪了歪头,耸了耸肩。

范喜良见状,只好又无声地张着嘴,用夸张地口型比了两个字:“进去!”

同时手臂挥动地更大了,呼呼带风,直指屋内。

这回,调皮鬼好像弄明白了。

只听“啪嗒”一声重响,一阵阴风吹过,将佛堂的大门掀翻在地。

“傻叉,你在干什么?”范喜良惊叫出声。

“咦?不是你叫我放大招吹门的吗?”调皮鬼委屈巴巴地回答,两根食指不停地互相戳着。

范喜良不淡定了,压着声喝道:“我那是让你静悄悄地进去看看!你这么大动静是想引来别人是吗?”

“这不是没引来人吗?你急啥呀!”

虽然不靠谱,但这回确实没说什么鬼话。这么大动静,怎么着都会有奴仆过来查看,奇怪的是,两人在门口都互吼了,却一个人都没有出来。人都死哪去了?

范喜良满腹疑虑,也不和调皮鬼继续争辩,心想着反正也没人,干脆大大方方地迈步进了佛堂。

“哎呦——”

没走多远,范喜良就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摔倒的瞬间,范喜良还在心里嘀咕:又是我那悲催的倒霉体质,日日摔,夜夜碰。也不知道刚刚绊倒自己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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