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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颜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洒金花帘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看得她脑袋胀胀发懵。

她在心里哀鸣了一声,趴在了书案上。

她真的有点后悔,因一时的冲动,将婢女送还给许淑妃了。

现在的她,已经没剩多少时间韬光养晦了。她不但先得罪了许淑妃,在皇上这边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她只觉得自己完全已成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随时,都有可能小命不保。

这首诗她整整誊写了一晚上,仍旧想不通,皇上要让她解出什么来。

《游紫霄宫》是两百年前白居易与友人游览紫霄宫时,以所见之景作的一首诗。这首诗颇负盛名,皇上不可能只想让她告诉他,这是一首藏头离合诗而已。

慕颜又在心里诵读了一遍:

水洗尘埃道未尝,

甘于名利两相忘。

心怀六洞丹霞客,

口诵三清紫府章。

十里采莲歌达旦,

一轮明月桂飘香。

日高公子还相觅,

见得山中好酒浆。

这首诗,最独特的点在于它的“半字连珠”。

首字的“水”是末句“浆”的下半部分;而次句的首字“甘”,又是取自首句的末字的“甞”(尝)字。余下诗句,亦以此类推,循环往复。

这首诗,慕颜很小的时候就已读过了,因为见其独特,还用不同的笔迹,誊写过好几遍呢。

现在就算重新琢磨,也没看出到底还能解出什么另类的,独特到皇上完全不知道的真意来。

“哇…..哇哇……”一阵婴儿的哭声从东侧挂着若干字画的壁后方传来。

慕颜心头一紧,匆忙间,将笔随意放在书案上,提起裙角,快步赶往钰昭公主的寝殿。

她到殿中时,韩娘已将小公主抱在了怀里,轻轻地哼着歌儿哄着,可是那如莺啼燕语的动听歌谣,在此刻,已被婴儿嘹亮的哭声掩盖了下去。

韩娘看到慕颜,似是看到救星一般,不觉两眼放光,“太妃娘娘,您可来了,钰昭公主不知今夜怎么了,一直哭闹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

“哀家来抱吧。”

慕颜从韩娘手中接过钰昭,轻柔地拍着她小小的肩膀,这小小的人儿,昨日才刚刚满月,可却是个极为乖巧的孩子,只要一到慕颜手中,还没一小会,就止住了哭声,安安静静地进入梦乡。

韩娘见此,一脸喜色,不住地夸赞着慕颜:

“还是太妃娘娘有办法,这一抱,立马就不哭的了。您别看公主还小,她可懂着呢!她呀,最是知道谁对她好了,所以,一到您怀里,顿时就不哭不闹的了。”

慕颜看了一眼韩娘,没有接话,随口问道:“我记得韩娘你说过,你出生于三月的一个月圆夜,想来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吧?”

韩娘没想到太妃居然会记得她的生辰,眼圈微红,低声说:“奴婢身份低微,承蒙娘娘还记得奴婢的生辰,奴婢……奴婢……心里万分感激。”

韩娘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来起来。她跪于地上,缓了缓心神,低声道:“还望娘娘恕罪,自从奴婢的相公过世后,就没人记得奴婢的生辰了,奴婢因心中太过感动,才会一时失态的。”

慕颜将钰昭轻轻放于榻上,掖好被子后,将韩娘扶了起来。

“韩娘无需行此大礼,你帮哀家将钰昭照顾的如此好,哀家心中甚是感激。哀家记得你提过,你有个刚满周岁的儿子。既然,你生辰也快到了,不如就把他接进宫来,正好还能给昭儿做个伴呢。”

慕颜记得,前世韩娘害死昭儿没多久,便因为内心自责愧疚,自杀了。

在遗书中,提到了要杀害昭儿的人,以她的儿子威胁她,逼迫她犯下此等错事,她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祈求原谅。可是,稚子无辜,她请求慕颜能够帮忙照看一二。

这一世,慕颜刚到这锦月宫,特意留意了她的卖身契。韩娘,蜀中人士,两年前随丈夫一起来到长安城。可就在几个月前,丈夫意外溺水身亡,留下他们一对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她见进宫当乳娘赏银丰厚,为养活孩子,便将孩子托付于邻居的一对老夫妇照看,只身一人来到宫里。

慕颜算起来与韩娘也相处了四年有余,对她的秉性十分了解。韩娘是一个细心周到又颇善良的人,也因此,她想要留下她继续照看昭儿。

但是,想要让韩娘从今往后都为她所用,她必然需要未雨绸缪,先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才行。

正好两日后便是韩娘的生辰,借着这个由头,将她的孩子接入宫中,想来他们也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来。

韩娘见慕颜如此体恤她,心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娘娘洪恩,多谢娘娘洪恩。”

慕颜再次将韩娘扶起,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一个小宦官的声音:“太妃娘娘,奴才有要事禀报。”

慕颜听罢,心中闪过一丝不快,她怕吵醒钰昭公主,便走出了寝殿。

“太妃娘娘,这是慕丞相托小的转交给您的。”小宦官双手捧着一个锦囊,递到慕颜面前。

慕颜淡漠地伸手接过,便示意小宦官退下了。

她现在还不确定皇上是否会帮她,这个时候,还是先不要引起慕紘的怀疑才好。

她从锦囊中的字条取出,展开了来。几个笔峰苍劲有力的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让皇上对你动情。”

呵,这样无耻下流的内容,还真是白白糟蹋了这样的好字。

慕紘的一手好字,使他年纪轻轻就在京都里打开了小小的知名度。加之,他又有着俊朗的模样,这还真算得上有让女子一见倾心的本事呢。

他年轻时,只不过是俞将军手下小小的一名参将,却能够引得母亲甘愿下嫁于他,可不就是得益于此。

她的母亲——长宁郡主,身份高贵,却是个难得的温柔贤淑,平易近人的世家大小姐。是慕府里,最疼爱她的人了。

可惜,好景不长,母亲为了给慕家生下男丁,尝试了各种偏方,将身体搞垮。生她弟弟时,因难产而香消玉殒了。过世时,也才堪堪过了三十岁而已。

慕紘呢,自她母亲过世后,对外宣称,此生只爱亡妻,终身不再续弦。此番言论让她的外祖平亲王大为感动,劳心劳力地帮着他青云直上,坐上了左丞相的位置。

现在回想起来,慕紘哪里是因为爱母亲才会如此呀,妻儿对他来说,哪里比得上权势诱人呢。

只不过是因为有这样深情专一的形象,能让他更快速地得到他想要的权势而已。

她的这个好父亲,还真是够厚颜无耻的,居然能想到让自己的女儿去勾引当今的圣上,他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女儿违背伦理道德,而受千夫所指吗?

慕颜冷笑了一声,在心里自嘲,也许,在她这个父亲心里,她哪里算得上他的女儿呢,只是一颗毫无感情的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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