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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安搂紧了她,轻声解释:“你父亲太过看重岑家颜面,有些事情,得娘亲出面才能保住我们娘俩该有的利益。”

怀里的小姑娘点了点头。

豫安舒了口气,笑着松开怀抱,又捏了捏岑黛的脸颊,柔声试探道:“乖宓阳,以后不去岑家私塾念书了,可好?娘给你寻一位女先生,就在自家府上教你。”

岑黛愣了愣,抬头却对上了豫安盛满了担忧和关切的眼,眉眼弯弯:“宓阳都听娘亲的。”

豫安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她知道荣国公府的那群姑娘不欢喜岑黛,平素岑黛忍着气不说她也就没想将事情闹大,可经过如今这事,她到底还是放不下心。

岑家私塾在荣国公府内,两房虽然不曾分家,但国公府与长公主府到底还是两座单独的府邸,岑黛若是在国公府出了什么事,她在长公主府内并不能及时得知。

“既如此,明日宓阳便不必去私塾了。明早娘亲陪你去一趟国公府,待请过安便直接回家。”

豫安要跟着去请安?

岑黛迟疑点头,忍不住问:“离开私塾一事,祖母那边……应当不会答应的罢?”

岑老太君?

豫安不以为意地笑笑,重新将岑黛搂进了怀里:“有母亲在,宓阳无需担心。”

一句话看似轻巧,可岑黛却是心下一沉。

她扑在豫安怀里,吸了吸鼻子,闻着母亲身上好闻的暖香,忽然道:“娘亲,我前几日看了几本书,曾瞧见了一句话。”豫安轻拍着她的背,笑着问她:“什么话?”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岑黛明显地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怀抱僵硬了一瞬。

她缓缓直起身,迎着豫安微怔的目光,继续道:“又忽而联想起以前在私塾中,夫子曾说的一句:刚则易折。”

闺房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直到某一刻豫安低叹一声:“为娘的宓阳长大了。”

她一心一意想让岑黛安心成长,殊不知自己其实已经钻了牛角。

既想要驸马陪着她装作夫妻情深,又想岑家对她处处让步,可这世上哪里有这等两全其美的事?

豫安松了口气,抱着岑黛重新躺平在床榻上:“娘记下了。宓阳今日着了凉,还是好生歇息罢,稍后娘叫冬葵给你端碗姜汤过来。”

岑黛乖顺点头,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后问了一句:“娘可知道,是谁将女儿从湖里救起来的?”

豫安站起身,笑道:“是你大哥哥,岑骆舟。”

岑黛一顿,她知道岑骆舟。

这位大哥哥虽是府上嫡长子,但在岑家似乎始终不受老太君待见。而她自己身在长公主府,更不曾有心思去多关注这个青年。

目送豫安离开房间,岑黛脸上的笑意这才淡了下去。

在前世,她并不曾遭遇过这么一次落水,也就不曾因为这世的落水而离开岑家私塾,直到快要及笄才安心守在豫安身边。

除却最后的那场毒杀,似乎她的十六年光阴都过得无比顺遂。如今她重生回来,竟在第一天就打乱了前世的平和。

眼眸半眯,岑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打乱了也好,前世那通往死局的轨迹,她不愿再走上一遍。思及那疑点重重的前生结局,岑黛忍不住皱紧了眉。

太极殿中她与母亲的死……究竟与何人有关?

奸佞荀钰?

这个猜想将将冒出,岑黛立时就摇了摇头。不,不可能是他。

那时荀钰早已经伏诛,身边的爪牙也被拔除干净,他连自救的能耐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将手伸进太极殿里来,更别说能够一声不响地毒杀了当朝大长公主。

可,如若动手的不是荀钰一党……

岑黛抿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难道是有人将新帝和荀钰都给坑了一通么?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身着素衣的婢子提了漆盒进了外间,试探着小声道:“郡主可睡下了?”

岑黛从榻上坐起身,笑着唤了一声:“冬葵。”

听到声音,身着粉衣的小婢子忙快步绕过屏风走进来,待看清了床榻上坐着的小姑娘,眼圈立刻泛了红,面上却盛满了笑意:“婢子在。”

她搁下漆盒,又取出姜汤端上,递了小勺:“长公主殿下方才吩咐过婢子,说郡主如今着了凉,可得趁热喝些姜汤暖胃呢。”

岑黛接过瓷碗,乖巧地一口口饮下。微烫的汤水下肚,四肢百骸立刻就升腾起了一股暖意。

“母亲这会儿在做什么?”

冬葵撑着脑袋看她喝着姜汤,笑嘻嘻道:“长公主殿下亲自挑选了几样东西,已经着人给大公子送了过去,说是要好生感谢大公子救下了郡主呢。”

岑黛顿了顿,眼里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大哥哥救我一命,我也应该好好同他道谢才是。”她搁下瓷碗,取了帕子擦了嘴,眉眼弯弯:“去年皇帝舅舅送了我一套文房四宝,我一直小心存在隔间多宝格上的小木箱子里的,稍后冬葵取出来,以谢礼的名义给大哥哥送过去罢。”

想了想,又多添了一句:“就说五妹妹尚在府中修养,改日定会亲自道谢。”冬葵接过空碗,点头应声:“是。”

岑黛眼中暗光流转。

前世与她无甚交集的大哥哥,今生转眼却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倒是有意思。内室的门被冬葵再度阖上,岑黛重新缩进锦被里,思绪逐渐飞远。

岑骆舟啊……

岑家本有三房,值得一提的是,这三房都是嫡系。

当年的岑家主母并不是如今的岑老太君,只是后来因主母逝世,前荣国公遂将最宠爱的平妻抬做了继室,也便成就了现如今的岑老太君。

大房的岑远岸是那位前任主母所出,成家没多久就在剿匪途中不幸受了重伤,其妻忧心过度,之后双双撒手人寰,唯独只留下一个儿子,岑骆舟。

除了岑远岸,岑老太君膝下还有两个亲子。二房岑远章顶替早死的岑远岸袭了荣国公的位置,三房岑远道尚了豫安长公主。

只是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两房里一个公子哥儿都没有。三房后院只有豫安一个女眷,豫安自己不愿再生也便罢了。二房荣国公妻妾成群,却依旧只看得见女儿看不到儿子。

早年荣国公未曾坐上国公之位的时候,荣国公夫人尚有过一个嫡子,只是后来那孩子不慎夭折,此后国公府便只生得出女儿了。

因始终无子,荣国公一直将岑骆舟养在自己膝下。可饶是如此,岑骆舟依旧不受岑老太君与荣国公夫人的待见。

就是在这样惨淡的情况下,岑黛还能够记住岑骆舟这个名字,也并非是无意。

她依稀记得,她那在夹缝中默默求生的大哥哥不久后会凭借自身才干一鸣惊人,继而得到伯父荣国公的重用。只是后来豫安带着她同岑家人愈行愈远,她并不曾与岑骆舟有过交集。

后来,岑骆舟始终跟在荣国公身侧办事,在官场上步步高升,声名愈大。想来若非是因为有一个荀家大公子荀钰珠玉在前,他才应当是众人口中的那一个“燕京第一公子”。

思及此,岑黛缓缓垂下眼睑。

她那位前世于官场上大放异彩且并无污点的大哥哥,想来应当是十分清楚朝中动向的罢?

若是能够同他走近,未来必定能开阔视野……

等到了那个时候,前世那个下毒的幕后黑手,是否能够被她窥见几分身影踪迹?

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何人所害,她想要活下去。

一步步慢慢筹谋,她还有三年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

下午时分,荣国公府的一座宅院内。

岑骆舟皱着眉接过了冬葵递过来的小木箱子,紧接着耳边就是连番的感激和道谢声。

他似是耐心地全部听完了,而后随意点了点头,转头冷声吩咐小厮送客。

一连串近乎不近人情的举措惊得冬葵一时没回过神来,再抬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请出了院子。

冬葵傻眼。

岑骆舟端着小木匣子进了院子,抿唇将里头的东西一一摆出来,顿时就挑了挑眉。

“洮砚?”

从隔间里绕出来一个穿了青黑大麾的青年,一手负于身后,头戴金玉发冠,鬓发分毫不乱,眉目冷淡清隽。

青年径直行至岑骆舟身侧,打量着桌案上的几个物件儿,音色平稳:“洮砚是皇室珍品,在燕京中并不常见到……方才来的是长公主府的人?”

虽是问句,可话里却分明带了肯定的意味。

大越国能够拿出这等东西给小辈做礼物的,无非只有皇宫和长公主府。

“上午救了家中一个落水的妹妹,这是她送的谢礼。”岑骆舟随意说道。他磨挲着手里那方洮砚,脑中忽而想起了那日怀中湿漉漉的幼小女孩儿。

苍白的脸,冻得发红的鼻头,还有紧紧攥着他手指的小手……脆弱得宛如一只瓷娃娃。

“原来是那只小金丝雀。”

岑骆舟回过神,皱了皱眉,转头不解地看向他。

什么金丝雀?

青年却是不肯细说了,他转过身,伸手轻轻推开窗子,明亮的辉光撒在他眉宇间,疏冷又缥缈:“我原以为,你是巴不得这荣国公府多死些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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