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威原以为这传说中的长途卧铺大巴饭店，是个装修精美，上下好几层楼，还有各种漂亮美女服务员，拿着菜谱来问你点餐的，像宾馆一样的地方。
牛威紧跟着东军哥下车后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这哪是什么饭店，其实就是个临时工棚的，几根镀锌钢管弯起一排大梁，锌钢管上面盖着绿色大张的铁皮瓦，就充当饭店的屋顶了。
大梁中间几排长条桌一字排开，上面摆着六七个大圆铝盆，堆着像山尖一样高，准备卖给牛威这样乘客的饭菜了。
不远的草地上，并排停了好几辆长途卧铺大巴车，零零散散几百号乘客，黑压压的排着队来吃饭。十几个像是混社会人士一样的帮手，戴着墨镜，穿着迷彩服的人，在大声吆喝维持秩序。
他们不断的赶着大家排着队进来，进来这个工棚一样的饭店，每人交10块钱，就给张纸牌。
不给钱？不想吃饭？先吓你一顿。再不给？就真拖到旁边去打人了。
牛威和东军哥各交了10块钱，然后拿着纸牌来摆着菜铝盆这长条桌。
萝卜炒肉，豆腐炒辣椒，空心菜。空心菜旁边摆着两只水桶，牛威看了一下，两桶紫菜汤，没有鸡蛋。
打菜的师傅，在这三个菜里，各舀了一点就完事，还美名其曰，“两荤一素，吃个精光。”
饭就随便自己打，牛威吃了一口饭，哦靠，完全就是不知是哪年的早稻陈米做的，很糙，在家里是给猪吃的那种米。
打的“萝卜炒肉”，萝卜皮都没削，三四块肥猪肉，上面的猪毛都没弄干净，足足有一两公分长。“豆腐炒辣椒”，一个辣椒估计就是切成四块，还切成圆形滚筒状。唯一就是空心菜还行，放了点猪油。
“多吃点，威仔，人饿了容易晕车，管它那么多，吞下去再说。”东军哥劝着牛威道。
“好的，东军哥，吃饱为原则。”牛威也不管饭菜如何了，给了10块钱的，能浪费嘛。
牛威边吃饭边看了看左右，也见有些女孩子吃不下饭，叫了一桶康师傅方便面，好像还不是，叫康帅傅，估计是康师傅的弟弟生产的吧，方便面也是10块钱一桶。
这饭店唯一优点就是，只要和他家做了生意之后，无论你是吃10块钱的饭，还是吃10块钱的面，还是买包10块钱的烟，就没人管你，加饭，加菜，加汤，加开水，上厕所，随你意，你爱咱的咱的，“给了钱就是他的上帝”。
牛威和东军哥，都是饭量大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添加过饭菜，这样算来两人觉得也不亏，才归到5块钱一碗饭，划算划算。
但身旁就有更厉害的，牛威发现，就是水东车站来的那中年人，他干了4碗饭，而且别人不吃的带毛的猪头肉，他都舀来吃了。
他更划算，才归到两块五毛钱一碗饭。
牛威和东军哥惊讶不已，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由自主的给他伸出了大拇指。他见了嘿嘿一笑，接着“吭吃吭吃”的，啃着带长毛的猪皮肉。
“去上个厕所吧。”东军哥扔掉了手中的泡沫饭盒，抹了抹嘴巴。
“好的，东军哥。”牛威放下泡沫饭盒时，还顺带喝了半饭盒紫菜汤，两人上车时忘记买水了。
来到这个传说中的厕所，牛威才发现，这里比刚才吃饭的地方更带劲。
露天的空地上，挖了两个大坑，上面铺着一块块木板，上大号就蹲在木板上面，上小号就随意“滋滋”了，男女左右分开，各走一边。中间隔了几块估计是盖房顶用剩下的铁皮瓦，也不管有缝没缝，害骚不害骚，男人女人各忙各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来到了大清早卖菜高峰时的农贸市场。
厕所里这个味道，真叫刺激，牛威只差点没把刚吃的给吐了出来。
这味道有点像在家，暑假农忙搞双抢插秧时，四十度的水温，再在水田里撒碳氨的味道。
浓烈，刺鼻，熏人眼睛，一般人受不了。
牛威两只脚小心翼翼的跟着前面的人往前移，这跟电影里穿越中越边境，老山前线过地雷阵似的，一不小时，不是自己一脚踩在不知深浅也看不清颜色的污水里，就是把一股浊污水溅到旁人裤腿上，然后就是双方一阵阵骂娘吵架的声音，或是互相问候着对方的女性家人。
不止这边男厕所如此，那边女厕所也是如此，骂的也是对方的娘，问候的也是对方的女性家人，奇了怪了，怎么不是问候对方男性家人呢。
见识了这么恶心的厕所后，牛威紧跟东军哥，一手捏着鼻子，一手脱裤解带，“滋滋”方便完以后，紧捏鼻子，手捂嘴巴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牛威一口气跑到长途卧铺大巴跟前，这才停下来，张开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外面新鲜空气。
“呵呵，威仔，感觉怎么样？” 一旁的东军哥嬉笑着道。
“很好，very good，耶！”牛威大喊一声，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伙子不错啊，还会英语，文化不低吧。”那个吃了4碗饭的，在水东车站上来的男人，不知啥时站在旁边，笑咪咪的看着牛威，“第一次出远门吧。”
牛威只是朝他笑了笑，没吭声。
“老乡你去哪啊？”东军哥叼着一烟，递给了牛威一支，也顺手递给了这男人一支。牛威赶紧给东军哥点着了火，准备给这男人点火时，他笑着按下牛威握着打火机的手说，“我有火，我自己来。”牛威只好接过东军哥发过来的烟，自己点火叼上，长长的吐出一口大烟圈。
“去龙区的平湖，我女儿在那上班。”
“哦，我们也去平湖呀，我们在鹅岭。”东军哥很惊奇，也很开心。
“我也在鹅岭下车啊，我们顺路啊。”这男人笑了起来，拍了一下东军哥的手臂，“我姓张，张大兵。”
“许东军。”东军哥也报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又把牛威拉过来，“牛威，威仔，今年刚刚高中毕业，我就把他带下来，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了，哈哈。”
“哈哈，我女儿和他一般大，威仔，你81年的吧。” 张大兵眯着眼睛看着牛威笑道。
“是的，大兵哥，哦不，张哥，哦哦不，张叔。”牛威有点紧张，心里想，到底叫你啥好呢，叫你哥好像也行，叫你叔好像也行，毕竟他女儿都和自己一样大了。
“叫我张哥吧，哈哈。”张大兵拍了拍牛威肩膀，“在外面做事不要紧张，慢慢来，都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