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看似平常无奇的一天,太阳像往常一样从地平线上挣跳出来,朝着广袤大地洒下万道金光,密集林立的人类建筑从东至西依次沐浴在了阳光之下。黑暗一片片的退去,如同消逝的潮水。早已等候了多时的人们纷纷从残垣断壁里走出来,汇聚在外面的空旷处,大声歌唱着什么。
每个人唱的都不一样,乱哄哄的一片,慢慢地有一首合唱人数最多的歌出现了,统领了所有的旋律:“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一阵微风吹过,楼宇间丛生的杂草上滴挂着的露珠掉落下来,把晶莹的世界倒影摔得粉碎。
林羽醒了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不是被阳光叫醒的,而是感觉到旁边总是有个东西在一闪一闪的。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胸膛,还有粗壮的大腿。很好,身体不错,他这样想着,推开了旁边搂着他的女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每天醒来之后先检查自己的身体,这是林羽进入“梦魇纪”以来养成的行事准则,除了这一点,以前其他任何的生活方式都不再重要。他拿起旁边那个一闪一闪的东西看了看,原来是一个电池快要耗尽的手机。林羽把它扔到了一边去,心想谁还拿着这玩意干嘛,打俄罗斯方块吗?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从房间的装饰和布局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家高级酒店里的房间,虽然床头柜和天花板吊顶以及其他一些房间内的设施都被人为的破坏了,麂皮绒地毯上到处都散落着陶瓷和石膏的碎屑,但还是能看出它之前的精致和考究来。现在像这样的房间已经不多了,林羽想,这对临时鸳鸯还真是会找地方。
他走到镜子前面,照了照自己古铜色的皮肤和健硕的身体,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感到身体有些虚弱,看来昨晚是一夜风流。也是,在这个时代里,每个人的生命都如薤露易晞,及时尽欢才是王道。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的套在了身上,摸到口袋里有一包烟,便掏出一根抽了起来。林羽本不抽烟,不过在这个时代,过分爱惜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很快的,林羽发现自己对抽烟还有些上瘾了,他似乎很迷恋尼古丁那种镇定的味道。
抽完一根烟,林羽在卫生间里草草洗了把脸,正要出门的时候,床上的女人醒了过来。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恍惚中,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只是那么瞬间的片刻,她眼中的迷茫和疲惫就消失了,一股莫名的震惊如高压电流般舔舐着她的脑仁。女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发出了“啊”的一声大叫。
“啊什么?”林羽不耐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头一回当女人吗?”
“这是怎么回事……”女人的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只能徒劳地抓着床单,仿佛那是能让她摆脱噩梦的救命稻草。她的眼神已经完全被震惊和混乱所代替,脸上的表情像是这辈子见到了最不能理解的事情。林羽走过去,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没事吧?”
“我……我……”她使劲捶着自己的额头,像是在用力回忆着,“我应该……在星戴河疗养院才对……”
“星戴河?那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吧,我有一次醒来的时候还在海上皇宫呢。”林羽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就要走出去。
“你别走!”女人一把抓住了他,从床上跳了下来,随即她又发现自己还是赤身**,下意识地扯过了一条床单缠在了身上。
“你干嘛,有病啊?”林羽有些气恼,挥手想甩开她。
“你,你快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女人紧紧地抓着他不肯放手,然后一扭头,又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她脑袋顿时“嗡”的一下,仿佛脑仁都要炸裂开了,“我靠……天呐!这个女人是他娘的怎么回事!我呢,我在哪?!”
“你说什么?”林羽觉得事情开始有点意外。
“我!我说我呢?”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叫道,“我去哪了?!”
林羽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他娘的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我本来应该在星戴河疗养院里,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地方?并且还是这样一个……女同志!天呐!我在做梦吗?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林羽无辜地摇了摇头,“我没对你做什么,你睡糊涂了吧?”
“你他娘的才糊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简直快要崩溃了!你是谁?这是在哪?今天几月几号?”
“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哪。今天是2025年11月16号,不过……”林羽顿了一下说:“我们已经进入梦魇纪元一个多月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什么梦魇纪元?”女人瞪着惊恐混乱的眼睛。
“你不知道?”林羽咂巴了一下嘴,“这就有些奇怪了……你昨天在哪?”
“昨天?我不知道,你让我想想……我是9月底住进的星戴河疗养院,因为我有脑梗,需要住院手术治疗,手术前我还昏迷了一次,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9月29号,因为马上就要国庆了,晚上的时候来了几个厂里的老同事,是专门过来探望我的,说老卢啊,你千万要挺过去这个坎,要跟我们一起过这个国庆,苦尽甘来,现在该是我们享福的时候了,你可不能这个时候走了……”
她思维很混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才抓住了重点,“昏迷之后的第二天我就进了手术室,麻醉之后我就睡过了去,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刚才一醒来,就在,就在这个地方了!”
林羽已经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里知道大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安抚道:“你松开我,我不走,咱们先坐下来穿好衣服,冷静一会儿行吗?”
女人情绪还是很激动,不过在林羽的安抚下,好歹平息了一些。两个人坐下来,互相交换了一下名字。林羽自我介绍以前是津城工业大学的学生,艺术系,学油画的,已经大四。而对方的社会阅历就成熟得多了:卢俊生,工科出身,年轻时曾在地方机械制造厂任车间主任,被送往军工学校进修过一段时间的军械制造以及技能训练。后任某省直武装部副部长兼后勤部主任,正师级待遇,享受行政院特殊津贴。
“原来是一位老首长。”林羽看她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份尊敬,“您稍安勿躁,听我慢慢给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哪说起呢,就从10月8号那天说起吧……”
“10月8号,十一长假结束那天?”卢俊生插话道。
“对,没错。那天我坐火车从山东老家回到学校后都天黑了,路上人特别挤,把我累的半死。那天我心情还特别不好,因为刚回到宿舍老三就对我说我的英语四级又没过,挂了。我都大四了,这是最后一次考四级,过不了的话连拿毕业证都是个事……”林羽自嘲地笑了笑,“不过现在这都不算事了。我那天情绪特别差,爬上床就睡了,睡到半夜一觉醒来感觉哪都不对劲,迷瞪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是在火车的卧铺车厢里躺着。我心道不对啊,我都已经回到学校了,怎么又上火车了?我迷迷糊糊地走到硬座车厢去,才发现那边早就炸了锅,很多人跟疯了似的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