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这一个星期来起早贪黑挖药,赵庆奕第一笔就挣到了将近20块!
可以抵得上当时农村地区全家人一个月的收入,对成年人来说都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他准备带着妹妹在镇子里逛一逛,买东西的同时考察一下市场,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来钱途径。
因为货全都卖出去了,他也不急赶路,就沿着镇子上主要的街道溜达着前进。
横穿东山镇的主干道两边,每隔半个月会有一个小规模的集市,附近五六个村子的农民可以到集市上来买卖货物,称之为赶街(gai)。
货品大多都是些农家土鸡蛋,鸭蛋还有自家种植的白菜萝卜之类的,小市场很不正规,甚至更多的是以物易物,互相交换各取所需。
因为时代和地域的特殊性,更多的商品只能到供销社凭票购买按需供应,这种小集市货品单一没什么搞头,赵庆奕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个路子。
不远处就是化工厂的大门,一排小饭馆这个点都打烊休整了,附近就再没其他做生意的商店了。
改革的春风被高耸的山脉阻隔着,暂时还没有吹到这个偏远的小镇。大家的思想仍然被以往的条条框框束缚着,不敢轻易触碰那根已经不复存在的红线。
因此,边陲地区的个体私营经济浪潮还在萌芽之中!
赵庆奕也不着急,等慢慢攒够了启动资金再说。
……
供销社坐落在镇子的中心地带,赵庆奕和妹妹走进去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人。这个时间段正是工厂开工的时候,镇里的居民大多数都是有活要干的。
“要买啥子?不买东西就快点出克,这点可不是花子窝,乱跑进来小心你们捏皮子!”
售货员站在简易的收银台后面正打盹儿,头发挽得像个鸡窝似的,可能前一晚上刚打了通宵扑克。
瞥见两个小孩子进来,她脸上挂满了不耐烦,语气里就带了火药味。
那个年代的售货员是个铁饭碗,吃着公家饭为人民服务,别提有多自豪了。不夸张地说,在这种滇南的小城镇里,一人干售货员全家脸上都有光彩!
因此凡是在供销社上班的,即便是最底层的售货员,大多数都傲得很。对顾客爱答不理才是他们的一贯作风,赵庆奕对这种情况也见怪不怪了。
“嬢嬢,我们是来买东西捏。劳烦问一哈,布料在哪点?”
售货员一听他俩是来买东西的,脸色更难看了!
售货员的工资和卖出去多少货物又没关系,所以她巴不得整天都没人走进供销社。
“跟着我走,我领你找克,给有票?”
鸡窝头脾气不好,赵庆奕也不触霉头,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有票呢嬢嬢,辛苦你了!”
他嘴上愈发客气,售货员也不好再发作,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引着兄妹俩到了布料区,甚至还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几种料子的优点和价格!
“小芹,你看哈喜欢哪种料子噻,你自家选。”
赵庆奕示意妹妹自己挑,他对这些颜色图案搭配这些一窍不通,女孩子的审美他就更拿不准了。
“看中哪个就说嘛,嫑担心钱呢问题,你锅答应好了绝不反悔。”
他看着小丫头犹犹豫豫不敢选,又宽慰了一句。穷怕了的人家,对买几尺布料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小心翼翼的。
在那个物质艰苦的岁月里,一年换一套新衣服就是他们遥不可及的梦了,梦想突然实现的瞬间,小丫头甚至不敢相信是真的。
赵小芹伸出小手在这些粗糙的布料上摩挲,眼睛里忽闪忽闪的,仿佛十分努力才能做出选择。
售货员也看出了什么,这一次她例外没有阻止赵小芹触碰布料,也没有催促她。小丫头的举动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唉……
“锅,这个阔以吗?”
整整挑了五分钟,赵小芹选了一种纯色的斜纹布料,上面没有印染任何花纹图案,因为这种布料最便宜!
“阔以是阔以,但是我答应你呢是花衣裳你记不得了?要有花花图案那种才算花衣裳,你挑就是咯,放开胆子!”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对家里人大方一次,赵庆奕不想这么委曲求全。
家里虽然穷,但他想尽早在妹妹心里树立起正确的价值观,赚钱就是为了花的,该花的时候绝不畏手畏脚!
只有这样,妹妹才不会甘心一辈子待在大山里,她应该有更光明的路可以走。
父母没有这种教育条件,那他就努力创造条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妹妹再窝窝囊囊一辈子。
赵小芹抹了一把眼泪,小手颤抖着指向印花“的确良”料子。
她一进门就被那种布料吸引住了,但看了价格后她又立刻否决了这个选项。
“的确良”不收布票,要一块多一尺!比其他棉布贵了两倍有余,所以她迟迟不敢开口。
直到哥哥再三保证,她才艰难地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
“这种才对嘛,我妹子眼光就是好,这个料子做出来捏衣裳才好看!”
赵庆奕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本意是安慰她,没想到小丫头眼泪花直接决堤了,哭得梨花带雨一时间收不住。
赵庆奕心里一酸,差点也没忍住跟着哭出来。
这次赚的钱暂时只能给妹妹做衣服,他请售货员量好了7尺花布,又给爹娘和自己买了些纯蓝色的斜纹棉布,至少够做一双新鞋。
结账付了8块6毛钱,他把印花布料递给妹妹,小丫头接过来搂在怀里,金豆子一个劲往下掉。
“谢…谢谢锅锅,以后我长大了我也挣大钱,呜呜…”
“好了好了,嫑哭了噻,小姑娘家脸哭花了就不漂亮了,要挣大钱捏人就不能心疼花小钱对不对?”
赵小芹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明白过来了,她用力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绢仔细擦了擦脸。
谢天谢地,终于是哄乖了!赵庆奕前世一辈子打光棍,哪知道该怎么哄孩子!妹妹又露出了笑脸,他胸口的压抑终于也烟消云散了。
“锅,擦干净了吗?我现在给是像花脸猫?”
“不是啊,我妹子是天底下最美丽呢小公主!”
“真捏?”
“当然真,哄你是小狗!”
售货员目送着兄妹俩走出门口,顿时睡意全无,她破天荒开始整理货架,干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来。
赵庆奕绝不会想到自己和妹妹无意中的举动,可以对一个陌生人造成那么大的影响,他带着妹妹又去了食品站。
说是食品站,其实就是供销社卖食物的区域,和卖布料的货柜只有一墙之隔。
卖食品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倒是没有出言难为两个小家伙。赵庆奕称了一斤白砂糖,买了二斤半肥半瘦的五花肉,又买了二斤大豆油,给妹妹买了半斤红纸包装的水果糖……
买的东西林林总总装满了背篓,这些又花去将近6块,进出项低消之后,口袋里只剩下四块多了。
花这些钱赵庆奕丝毫不觉得心疼,改善全家人的生活水平在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家里篾笆上还晒着一些草药,未来的一两个月内也还可以挖到不少,到时候应该能存下一点资金。
等到了六月份,他还有新的赚钱路子,可能会赚得更多!
把东西都绑好背在肩上,赵庆奕想了想,带着妹妹又到包子铺给爹娘买了几个肉包子,这才满载而归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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