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多没回来,村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的土路已然不见,大街小巷全修成了整洁的水泥路面。
村民的房屋基本上都翻修过,整齐划一,一片欣欣向荣。
与这些比起来,村东头残破不堪的小作坊,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推开残破的木门走进去,到处都是灰尘。
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让我的眼圈有点湿润。
村委会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送来了很多生活用品。
老村长略有些感慨地对我说:“小风,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孩子,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咱也甭去想它,往后,好好过日子,有啥需要你就吱声……”
我感激地看着老村长。
心中有话想说,但最后却都变成了两个字,
“谢谢。”
我们又叙谈了一阵,渐渐地就聊到了小老头。
我就问:“村长,坟包子还在那个位置吗?”
“一直都在,咋的……想去看看?”
我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将监狱里的怪事说了出来,我还说,怀疑是坟地出了问题。
他们老一辈人对这些东西很是看重,所以我想听听他的看法。
村长听完眉头微皱,说让我找个先生看看……
送别村长之后,我就起身准备前往后山坟地。
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陌生的中年人,为首的秃顶男笑眯眯地看着我,“你就是陆缘风吧?”
“我就是,你们有事吗?”
“小陆同志你好,我们是村委会的,知道你今天出狱,特地来给你送一些米面粮油。”
说完,他身后那人递过来一袋二十斤大米,一壶金龙鱼牌食用油。
我一愣,“村委会?你们不是刚来过吗?”
他也是一愣,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不……不可能啊,我刚接到你出狱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我给他指了指地上放着的一堆生活用品,“喏,这不是吗,村长刚送来的。”
他听了我的话,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接着露出了一脸古怪。
“真是……村长送来的?”
我觉得这人挺有意思,这种事我有必要骗他吗?
于是就说:“老村长刚走,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不可能!”这时站在他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壮汉突然开口。
他脸色阴沉地看着我,随后又指着秃顶男道:“咱们村就这一个村长,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说的是谁?”
啊?
什么意思?
我一时间有点晕头转向。
“他……是村长?不应该啊?”
“小子,什么特么叫不应该,咱们村能发展成现在这样,多亏了你面前这位郝村长,知道吗?!”
“郝村长?村长不是姓王吗?就是黑瘦黑瘦那老头。”
他俩听了我这话顿时就怒了。
“你有病吧,你说那人都死一年半了,坟头草都老高了……”
一听他这话,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他们后面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
老村长死了?
死一年半了?!
那刚刚和我说话的人是谁?!
我呆坐在椅子上,只感觉背脊发凉。
脑袋里全是老村长的那张脸,就连这俩人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
下午,我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一些香烛和纸钱。
小卖部应该是刚开不久,店面还很新。
老板我并不认识,不过他做生意还是很热情的。
付款时,我随口问了一句:“老板,咱村的村长是谁?”
他顿了顿,疑惑地看着我,“小兄弟,咋,连村长都不记得了?”
“是这样的,我刚从里边出来,这不好几年没回来,对村里的情况不太了解嘛。”
老板听此吞了口唾沫,不过还是说道:“村长姓郝,一个秃顶,今年刚上任的……”
从小卖部走出来,我就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
现在天气刚入秋,太阳依旧很毒,尤其现在是下午两点来钟,更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可我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身上却不自觉的发冷。
深吸了一口气后,摇了摇脑袋,暗骂一声活见鬼,接着便往后山走去。
小老头的坟修在后山半山腰山势较缓的地方。
虽然很多年没回来了,不过这坟的位置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坟前杂草丛生,坟包子上更是被青绿覆盖。
见此场景,我的眼中不自觉滑落两行清泪。
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关于小老头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充斥我的脑海。
我缓缓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六年了,小风终于能来看你了,请你原谅小风,没能活成你想看到的样子,没能考上大学……”
六年没见,我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如今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几声哽咽。
我从身上摸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烛插在坟前。
可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
那一捆香烛在刚插下去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全熄灭了。
我感到有些奇怪,再次点燃,然而这次却无论如何也点不着。
这香烛就像一捆铁棍,似乎根本没有燃点。
我以为是买到了劣质香,不由心头火起,就把它扔到一边,取出了一捆纸钱。
“纸钱总不可能有假吧?”
想着我就将其点燃。
果然,纸钱遇到明火快速的燃烧。
火光攒动间,纸灰飘起老高,在空中又被一阵阴风吹散。
还没等我将其余的纸钱全部扔进火里,突然我就感觉后脖子凉飕飕的,就好像有人对着我吹凉风。
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回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身后遍布杂草,几棵老树随风摇曳,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有些纳闷,刚刚明明感觉有人往我脖子里吹凉风,难道是错觉?
我不再去想,转回头继续烧纸。
待所有纸钱全都燃成飞灰,我又重重地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刚准备转身离去。
四周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谢谢……”
这声音异常空灵,不断地环绕在我的脑海。
我背后地冷汗刷的就冒了出来,整个人也是一激灵,蹭的站了起来。
这时我就看到,在我面前很远的地方,树影招摇之间缓缓升腾起一层白雾。
雾中朦朦胧胧,隐约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裙的姑娘,看不清长相。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此时双脚离地,飘忽在半空,正机械般地对我挥着手。
似乎刚才的道谢声就是由她口中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