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行上午有个彩妆的品牌线下见面会，地点在隔壁市。那边工作一结束，他就回了公司，也去工作室处理了一会儿事情，上来就听到船姐在胡说八道。

船姐见是他，没好气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就没干过这些事？”

周亦行走进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云尔一眼，云尔连忙往天上看。他不耐烦地牵了牵嘴角，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下，然后坦诚地说：“没有。”

简听和云尔迅速地交换眼神：他俩关系不好？外面的传闻是真的？他们真的闹崩了？那周亦行来这儿干什么？来看船姐的笑话？

云尔不同意：周亦行不是这样的人。

简听一脸怀疑：你又知道了？

云尔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周亦行刚从见面会现场过来，妆容还没卸掉，眉眼在灯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精致。他一只手放在会议桌上，指节修长、分明，食指上戴了一枚银色的指环，白皙的手背上还留着两道口红试色的痕迹。凭云尔的眼力，她能看出这是玫瑰豆沙色和蓝调艳红色。

惑人的瑰丽，还挺好看的。云尔神游天外。

船姐碍着有外人在场，没接周亦行的茬，介绍道：“这是云尔。云尔，这位你认识吧？是咱们声声娱乐的顶流……呃，我忘了，你俩认识。”

周亦行和云尔的事，船姐是有所耳闻的。

那会儿她还是周亦行的经纪人，公司的顶梁柱，整天忙得像一个陀螺。去年年会前两天，周亦行在北京有行程，她没跟着去。年会当天，周亦行的航班延误，年会结束了他都没到。

被邀请来的媒体和粉丝都散去了，没了镜头，公司的小年轻们继续嗨。船姐搭上一个导演，找地方去商谈了。而第二天她到工作室的时候，流言早就传开了。

小秘书慌慌张张地道：“没想到老板是这样的人。”

船姐很疑惑：“？”

公关部经理神色复杂：“这……那……”

船姐大为光火：“什么这这、那那的，到底怎么了？”

小秘书就这样那样解释了一番。她是第一目击者，着重描述了云尔的惨状。末了，她目光空洞地感叹：“果然，人无完人，老板他也不例外，我以前还不信他老勾搭女演员……”

船姐冷静地道：“亦行不是这样的人，你们赶紧让谣言给我停止。如果传出去了，你们都不要干了！”

公关部经理赶紧去处理了。

船姐的心情也很复杂。按理说，周亦行凭实力走到现在，不靠女友粉吃饭，爆出一个女友掉点粉没啥，毕竟他的绯闻也不少，可要是爆出丑闻就很难办了。

船姐给周亦行发消息：昨天，你回公司了？

周亦行秒懂：她走了？

船姐不淡定了：你真的假的啊？怪不得你一直无欲无求，连一个女朋友都不交，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一点也不纯情。

周亦行：？

船姐：你还装傻！

船姐把小秘书的话重述了一遍，然后安慰周亦行：你放心，这事绝对传不出这栋楼。你的感情问题我不管，但要注意分寸，下次别在公司做了。

周亦行：嗯。

他这是把罪名认下来了。

之后，周亦行录了一个旅行类综艺节目，紧接着入了新剧组。新剧组在荒郊野外拍摄，周亦行一拍就是半年，偶尔跟云尔碰上面，云尔都绕着他走。再后来，就出了船姐的事。

这是自那晚后，云尔第一次正式见到周亦行。

云尔站起来跟周亦行打招呼：“周老师好。”

云尔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似是探究。当她快熬不住的时候，对方终于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

周亦行“嗯”了一声，说：“坐吧。”

云尔如释重负。

周亦行扯了扯领带，拿出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背上的口红，对船姐说：“你急着让我回来，结果现在人都没到齐？”

船姐一愣，连忙解释：“我不是说，能来就来，不能来就……”

周亦行打断她：“还有人呢？都两点过十分了，还没来？”

船姐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她一拍桌子怒道：“是啊！这个男团怎么回事？集体迟到？我去给他们打电话，你们等我一下。”

船姐出去了，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了。

周亦行还在擦手背上的口红，简听在喝水，云尔低头紧张地玩手机。

她刷新微博主页。

热搜第一：周亦行某彩妆活动生图，什么水平？

云尔点开评论。

“帅到想抱回家的水平。”

“一般人达不到的水平。”

“帮你完成本季度KPI的水平。”

云尔忍俊不禁。周亦行凭实力走红，路走得很稳，但人红是非多，他也是一个“腥风血雨”体质。每回他出席活动，或者有点风吹草动，营销号都搬得飞快。粉丝的控评也是五花八门，抖机灵，一边讽刺营销号，一边夸自家哥哥。

“你在看什么？”周亦行忽然开口，“这么好笑？”

云尔绷住笑：“没什么。”

周亦行很不客气：“给我看看。”他把沾了口红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冲云尔伸出掌心，示意她把手机递给他。

云尔颇为震惊，他俩什么关系啊，他凭什么看她的手机啊！

云尔心里很硬气，其实在结巴：“不……不太合适吧？”

周亦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云尔。云尔心里暗道：真要命，今天周亦行的造型太好看了。妆容的痕迹不重却很精细，短发蓬松柔软，刘海做了中分，堪堪露出额头。

他穿得正式却单薄，黑色西装内搭同色系条纹衬衫，领带松开了些，细长的脖颈上两颗小小的痣，透着恰到好处的*。

被他这样看着，谁扛得住？

简听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借口去倒一杯水赶紧溜了。云尔在心里骂了一句“没义气”，一咬牙，把手机放在桌上推过去。

周亦行却没有去拿手机，慢吞吞地开口：“那天晚上……”

果然来了！

云尔连忙道：“你什么都没有对我做。”她神色认真，语气坚定，“我虽然喝了点酒，但是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你是清白的。”

周亦行冷笑：“我当然知道我是清白的。”

云尔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没等她松完那一口气，周亦行又道：“你清不清白就不好说了。”

云尔一脸问号。

难道除了那些丢人的事，那天晚上她还做了其他的？难道她兽性大发，轻薄了周亦行？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色字头上一把刀，周亦行长得那么好看，尤其是刚出过汗，亮晶晶的汗水顺着侧脸滴下来，简直……呃，跑题了。

云尔很惆怅，这么好的事她怎么可以忘了！

周亦行见她表情变幻莫测，问道：“你在想什么？”

云尔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敢想。”

周亦行被她气笑了，然后把她的手机拿起来。长时间没触碰屏幕，手机已经自动锁屏，要进行面部识别才能打开。

周亦行自然地把脸对准镜头，手机竟然解锁了！

云尔不由得瞪大眼睛。

周亦行头也不抬地解释：“嗯，那天晚上，你哭喊着要让我跟你的Siri认识，你看，这不就认识了？”

云尔颇为无语：“……”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也跟清白无关，她果然是正人君子。她正想东想西，冷不丁撞上周亦行复杂的目光。

云尔问：“又怎么了？”

周亦行一脸无奈：“我就在你对面，你还要去网上看我的生图什么水平？”

云尔解释：“呃，有个东西叫热搜，你知道吧？就是一打开，它就自动刷新。刚才第一条出来的就是这个。”

周亦行说：“哦。”

也不知道他是真懂还是假装懂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门紧接着被推开了。船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头重脚轻的RICH4成员。

简听坐在云尔旁边，一脸头疼的模样：“你猜他们为什么迟到？”

云尔问：“为什么？”

简听恨铁不成钢：“打游戏！四排让人家虐到死，落地就成盒，就这还打了整整一夜！就这？！就这？！”

RICH4简称R4，比云尔早出道，但入公司比云尔晚两年。他们在队长的带领下走到云尔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姐”。

船姐简单介绍：“队长林北，主唱喻南，副主唱尤西，Rapper邓冬。”

云尔想起她在网上看到的RICH4粉丝的应援词：“天空一声巨响，RICHBOY闪亮登场。”

面前的男人们穿着普通，烂大街的毛衣一式四色穿得很舒服，仗着年轻好看的脸，把那点穷酸气挤没了，硬是生出几分贵气来。

据说R4之所以现在还没被公司解散，主要原因是他们有个氪金粉丝，每次他们出单曲或专辑，这个铁粉都是拿三十万元朝上砸，砸得公司根本不舍得把他们解散。

船姐又向R4介绍了周亦行。周亦行半天没听到问好声，他懒懒地抬起眼，皱着眉。

R4这才微微鞠躬：“前辈好。”

周亦行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他见人到齐了，说：“云尔的角色没问题。至于主题曲，片方那边也同意了，但要求他们自己作词作曲。版权在公司，使用权在片方，可以吗？”

“当然可以！”船姐大喜，“多长时间？”

周亦行说：“三个月内。”

船姐转头问林北：“可以吗？”

林北的脸色很不好，准确地说，他们四个的神色都很不对劲。

喻南满脸戒备，外加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你为什么帮我们？你有什么企图？”

林北也很硬气：“别以为你现在火，我们就会受你摆布。”

尤西弱弱地道：“就是。”

邓冬一般脱口就是RAP，但他一时没找到押韵的词，所以没有轻易开口。

唯一的吃瓜群众简听一脸问号，为什么现在的剧情他看不懂？

云尔见他一脸白痴样，于心不忍，把简听往她这边拽了拽，小声跟他说明前情提要：“周亦行是爱豆出身，那时候跟他们四个是一个男团的。后来合约到期，团体就解散了，周亦行离开后，他们四个重组了男团。”

简听听热闹不嫌事大：“有仇啊？”

“应该有点吧。”云尔也不清楚，只能靠猜测，“而且周亦行那么火，他们还……”

“他们还不赶紧抱大腿？”

“人家有骨气！”云尔再次压低声音，“应该是男团解散的时候他们闹得不愉快吧，之后就没交集了。不是铁粉都不知道周亦行当过爱豆，跟林北他们是队友。”

简听纳闷了：“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云尔被堵了一下，莫名地恼羞成怒：“你管我！”

他俩来来回回聊了几句，那边也聊得不愉快。

周亦行的脾气没那么好，他左耳听林北“无功不受禄”，右耳听喻南“饿死也不要你救助”，听得很不耐烦，冷笑道：“那行啊，无功不受禄是吗？你们五个，挑一个让我潜。”

云尔躺枪。

R4一脸“周亦行你可真不是人”的表情，停滞了两三秒，他们见周亦行没转变态度，表情顿时又变成了“忍辱负重”。

林北看了看云尔，沉声道：“不能糟蹋小姑娘。”

尤西颤声道：“队长。”

邓冬终于出声：“让我来！我没皮没脸没底线，我牺牲我奉献我陪渣男睡觉觉。”

喻南说：“好。”

邓冬弱弱地问：“能再商量一下吗？”

“你们有病吗？”周亦行见他们叽叽歪歪的，不耐烦起来，“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闻言，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云尔。

云尔心道：那你直接说我得了。

云尔很识相，小声表示：“我无功受禄，可以的。”

周亦行轻笑了一下。

他笑的时候，眉眼间的淡漠散了，眼角稍稍弯着，像在料峭寒风里藏了一朵阳春三月的花儿，拂来的都是暖意，去了不羁，只有璀璨耀眼。

仅一瞬，他的笑意敛去。

他表情恹恹的，往后靠了靠，说：“我开一个玩笑，你别当真。”

“行了！”船姐终于发话，“今天我请他过来是让你们抱大腿的，不是让你们吵架的，马上就在一个剧组了，给我好好蹭他的热度！”

云尔难以置信：“……”

现在艺人蹭热度都可以蹭得这么理直气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