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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一场雨宣告了寒流正式入驻沪上,今天的天气也并未好多少。林久期看着天空排成一排的大雁发呆,直到助理在旁边轻声提醒才反应过来。

“林总监,对方的负责人快要到了。”

林久期点了点头,收拾好桌上文件整理好着装出了会议室的门准备迎接。

也不知道是大厦楼层过高还是对方公司的负责人动作缓慢,林久期莫名觉得时间格外漫长。“叮”电梯到达的声音让她迅速做出反应,嘴角扬起一抹优雅有度的微笑。只不过维持不到三秒,林久期一向冷静自持的精致面孔上出现了一丝破裂。

盛世的办公大厦坐向极好,男人迎光走出电梯,深艳的眉眼俊逸面容一如往前。林久期脑子片刻当机,但很快恢复如常。谢君泽迈开腿上前了一步,万年难得一见的扯出一个微笑:“久期,别来无恙。”

林久期食指轻扣着拇指,这是她紧张的下意识反应。抬眼后目光直直撞入那人的眼底,不知怎么的忽然之间竟看到从他眼中闪过一丝酸楚。但很快,理智的内心不断告知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谢君泽向来都是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怎么可能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别来无恙,好久没见了。”林久期轻轻笑了笑,“两年左右了吧。”

“两年三个月零十六天。”

“……”

这是林久期今天第二次不太淡定,沉默了一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今天MK时尚集团的负责人不会就是……不对啊,谢家向来是做酒店与房地产的,怎么会往传媒界伸手。就算有集团旗下有这么一个公司,也不用谢君泽出面谈合作吧。

谢君泽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抬起手腕扫了眼时间,轻描淡写地提醒道:“和贵公司约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

林久期盯着他腕上那块江诗丹顿,面上毫无波澜,“怠慢了,谢总这边请。”

那块江诗丹顿传承系列是三年前自己送他的生日礼物,精挑细选了一个多月。当年送给那人的时候他不屑一顾,后来便也没见过那块表的踪迹,没想到如今过了这么久居然被他带在手上。

林久期转身去拿合作协议书,心中飞快盘算了一番。今天这个局面估计都是被自己老板坑了,难怪啊难怪,她就说怎么今天那些设计部的人对她这个市场部的总监这么热情。难怪自己提出的假期要求明明有些无理老板还那么爽快答应,感情是看着自己往面前这个大坑里跳呢。暗暗咬了咬牙,如今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林久期捏着一沓文件向谢君泽的方向走去。

会议室三面都是落地窗,谢君泽此刻坐在窗边的一方长条桌边。食指轻点着桌面,侧过头看着窗外,锋利的五官意外的柔和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久期目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自己送他的表,亲自来谈一个对于谢家来说不算大的合作,这些迹象结合在一起……林久期心中浮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该不会是谢家要破产了?

Jimmy choo的猫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谢君泽这才转过头来。合作协议放置在他面前,林久期微笑着坐到他的对面。

谢君泽看也没看桌上的合同,雪山万年如一日的神情让林久期有了稍稍地熟悉感。他极少有多余的面部表情,淡漠得有时候不像个普通人该有的样子。

“在盛世集团待得怎么样?”

“如你所见,还不错。”林久期小幅度地点了下头,“美式还是摩卡?”

“摩卡吧。”

林久期有些微微愣神,谢君泽向来都喝美式,摩卡则是自己一直青睐的,“这么久没见,谢总的口味有变化啊。”

谢君泽转了转手上的腕表,“投其所好而已。”

“OK。”林久期暗自掐了下自己掌心,这人这么久不见,把天聊死的本事可一点没减。“谢总准备进军传媒界了?现在新传媒的势头确实不错。”

“以前一直就有这个想法,现在我常驻上海办公,索性就地实现。毕竟是新传媒产业,前期发展挺重要的。”

林久期怎么听不出来这是谢君泽委婉地在告诉自己为什么亲自来盛世的原因,她扬眉笑了笑,将面前的文件夹翻开,“那么对于盛世和MY时尚集团的合作协议,主要是以下几款设计……”

谢君泽此人在商界里是出了名的大方,当然,严苛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对于盛世这么一个稍有名气的服装设计集团里面的服装设计师们来说可以算一个极难啃的骨头,风格和主题以及品质,样样都需最为卓绝。

“久期。”谢君泽捏了捏眉心,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不用念了,你负责的项目我挺放心。”他其实是想说你不用这样客气,客气得……仿佛从前毫无关联。

林久期有些意外,“很少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谢君泽家族世代经商,耳濡目染对合同文件这一块是极为认真仔细的。商人做久了,林久期都差点忘了谢君泽本身修的就是视觉与金融的双学位。甚至长达四年,伦敦大学艺术学院的展示橱窗里的季度最优设计作品,皆是出自这个人的笔下。

谢君泽随意地翻了翻桌上的文件,速度快的堪比一目二十行。

“还行。”男人合上文件,动作慵懒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

林久期:“……”

“如果谢总满意,那就敲定了?”反正自己也不想和他多耗时间,早结束早好。

“你负责的项目,我挺放心的。”谢君泽挑了挑眉。

林久期神情不改,后续的合作是绝对轮不到她来负责的。先不说谢家这么大一个顾客怎么可能安排给她,而后自己的长假已经被关总批准,等自己休假回来,早就另有其人负责这个项目了。

“这样吧……”谢君泽轻抿了一口摩卡咖啡,“合作协议我拿回去细看,合同会在周末之前拟定,届时可以来MY签订,具体的细节在过程中在提,如何?”

“好的。”林久期一边点着头,一边站起身来,“期待与谢总新公司的第一次合作。”

谢君泽伸出手,“MY一样,期待和你的合作。”

双手交握,微凉的触感和记忆中的一样,谢君泽想。

林久期想要抽出自己手,却发现对面那人不肯放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林久期抬头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锋芒,“谢总。”

谢君泽放开了手,长腿一迈绕过会议桌来到她身边,“久期。”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人身上特有的BVLGARI大吉岭茶的味道萦绕在周围。林久期心下一颤,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声音冷淡而又疏离,“还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吗?谢总。”

特意将工作两个字着重提出,像谢君泽这样的人最懂话中含义的人应该适可而止。

然而谢君泽并不如她所愿,又靠近了半分,“晚上有《歌剧魅影》,一起去看?”

“谢总好意心领了,只不过我早就不看音乐剧了,有些东西如今不喜欢了很正常。”

谢君泽看着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待会一起吃个饭总可以吧?”

林久期闭了闭眼,无奈道:“谢总,我待会约了人,就不劳你破费了。”说罢,迅速地拎起自己的包,赶在谢君泽下一句话之前迅速说道:“天色也不早了,谢总,我送你出去。”

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平稳驶出了盛世集团的地下停车库,后座男人身上肃冽的气息四周迸开,司机小李目不斜视认真把着方向盘,平日里的巴赫音乐集此时是万万不敢放的。

谢君泽还在在意那句“有些东西如今不喜欢了很正常”和“待会约了人”,林久期变了太多,他不敢保证在这两年里那个人的心是否还如以往一般。

凌晨两点 修戈俱乐部

PUB闪烁的炫光下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在酒精和大麻的轮番刺激下,人群的情绪被掀起了**。男男女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起劲的蹦,肢体与肢体交错摩擦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充满了迷醉,一副极乐地狱般的景象。

VIP包厢的门猝不及防被推开,喻子弈眼疾手快地推开怀中的两位公主,再看到进来的人是谢君泽后又猛然松了一口气。

“哟,君泽,今儿个不是不来吗?”

沙发上的男女自动让开,谢君泽倒在喻子弈旁边的空位上。一手拧开衬衫上的两颗扣子,露出分明的锁骨,一手端起刚刚倒好的芝华士仰头灌了一大口。

“被人放鸽子了,没事做就来了。”

喻子弈弹了弹手中了烟灰,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心情不好?”

“明知故问。”谢君泽撑起身子,肩背展开些许,将白衬衣的肩线撑得笔直。

喻子弈讪讪地笑了一声,躲开旁边那人投过来的如刀锋般的眼神。

无奈旁边的视线过于冰冷,即使喻子弈即使和他相识这么多年也未能做到完全无视。

“你今天去盛世了?”喻子弈揉了揉眉心。

“你说呢?”谢君泽剑眉一拧,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已经空了的利口酒杯,“她倒是过得比我想象中好太多。”

喻子弈撇撇嘴,伸手抓了把自己额前的碎发,欲言又止道:“三个月前在巴黎时装周盛世新品发布会的时候遇到过久期一次,那时候还挺惊讶的……”

“喻子弈。”淡漠如霜雪地低沉嗓音打断了他,谢君泽明明是一副万年不变冷淡表情,但喻子弈还是感觉出来他沉于表面之下的怒意。

“既然三个月前你就见过她,为何不说?”

喻子弈深吸一口气,向来玩世不恭的微笑收起,“君泽,有这个必要吗?”

谢君泽眉眼阴沉下来,把玩着酒杯的手青筋凸起,然而他并未回答喻子弈的问题。

“我知道,这两年你是怎么满世界找她的。”喻子弈将手中香烟熄灭在酒杯当中,一字一句如一把利刃割开旁边那人心中比血液更加深沉的东西,“可两年之前你是怎么伤她的,我也最清楚不过。”

包厢中的人早已识趣地退离出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们二人。谢君泽如同被捏住最为脆弱的脖颈,空气仿佛慢慢被摄取,平白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喻子弈说的他没有办法反驳,因为都是真的。

以前的林久期将整颗真心双手递到谢君泽面前,他连看一眼的动作不屑于给。直到那人的爱意陷入泥泞,签下协议一去不回。

“你以为我没想过告诉你?老实说当时遇见久期的时候老子就替你委婉问过了,人家不想见你的态度比你想象中坚决多了。”喻子弈翻了个白眼,顿了顿又说:“她一口一个过得很好,我还能说什么。我说你能不能放过人家,多大一个人了。”

要他放过林久期?怎么可能!刚离婚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忘记那个人,可是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身边的一事一物都提醒着自己。

“子弈,是她不肯放过我。”

……

回忆似乎像是一个起了毛球的线团,揪住一个线头,故事都紧接着牵起手蹦了出来。

林久期在空旷的客厅中蜷缩着,她并没有开灯,漆黑的房间只有亮着的手机将她精致的脸映得有些苍白。

在她和谢君泽的朋友圈子里,人人皆知这曾经是一对模范情侣。她们早年相识,年少相恋,成年结婚。

期间有过青涩懵懂,有过轰轰烈烈,也有过细水长流,可到最后还是天各一方。

记忆的长河逆流而上,时间仿佛回到两年以前。也是如今天这样的一个夜晚,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不一样的。

喻子弈此人见证了林久期和谢君泽从学生时代到结婚之后的所有经历,天性不羁的少年在一次他们结婚两周年的聚会上当着大伙的面开始翻来覆去说他们两的爱情故事。

先是说谢君泽这个常年不开窍的人是怎么在他们的怂恿下,将林久期带到长夜极光的冰岛表白。再说当年两人因为一篇设计稿的理念不符怎样大吵大闹,还是靠他喻子弈出马才完美解决这场恋爱危机。最后便说到如今结婚成家该有个小家伙叫自己干爹了。

林久期看喻子弈越说越刹不住,快要发展成少儿不宜十八禁的样子,一边极力掩饰自己害羞的情绪,一边去扯谢君泽让他制止一下疑似喝多了的开始手舞足蹈的那位未来孩子干爹。

“你能不能劝劝他!”林久期轻轻踢了踢身旁人的小腿。

谢君泽正在握着手机回复消息,被自己妻子点名也未抬起头来,“有什么好劝的,本来他就是以后孩子的干爹。”

林久期瞥了一眼谢君泽,有些不满他的态度,起身就从他手中抽出了手机。

“工作上的事情明天再说。”

然而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手机上停留的微信界面,最上方聊天窗口的名字备注让林久期愣住。

白茶,许白茶。

刚好捏在手心的手机振动一下,红点从那个人的头像上冒出来。

“那就这么说好了,后天在青疏茶坊见。”

谢君泽没有丝毫想要解释的样子,将手机拿了回来又低头回复她去了。

“白茶回来了?”林久期坐下,声音隐隐有了冷意。

谢君泽回复完消息抬起头,面色如常道:“嗯,明天的飞机。”

“明天回来后天就约着见面,怎么不直接去接机来的快。”

“我问了,明天有人去接她。”

林久期心里冷笑,“那行,后天我刚好没空,就不陪着你去了。”

谢君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林久期最是了解不过谢君泽这个人没有什么恋爱智商。这么明显的气话硬是没察觉半分不对,结婚两周年纪念日被自己丈夫如此对待换谁都不可能不在意。

更何况,谢君泽要去见的可不是一般人,许白茶,他的初恋。

若是真要说起来,要不是许白茶在四年前选择去澳大利亚进修,也许今天在这里和谢君泽庆祝结婚两周年的人就不是她林久期了。

谢君泽这个人常年都是一副淡漠至极的样子,貌似对周围所有人都并不上心。但林久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对许白茶就是在年少时候的感情没有认清,就被那人去澳大利亚的现实扼杀了而已。

想起往事的林久期心烦意乱,却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发作,心下一股火气得不到发泄,只得借口有东西落在车上。

饭店的大堂安静得不行,包场的好处就在于此。林久期往门口走了些许,迎面的冷风拥抱住她。

“久期。”爽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久期下意识回头,“楚二,你怎么也出来了?”

楚临也是和他们一个圈子的,但不是喻子弈和谢君泽那般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他自幼在加拿大读书,近几年才回国发展事业。因着他上面还有个哥哥,熟悉的人都喊他楚二,况且楚家和喻家是世交,所以一回来便也直接进了他们的圈子中。

“子弈又在讲他自己的风流史了,听着耳朵疼。”楚临笑笑,从口袋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向她示意,“也正好出来抽根烟。”

楚临上前两步和她并肩,林久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蔚蓝香水味混合着烟草的味道。

“陪你一起去停车场拿东西?”楚临开了口。

林久期忽然想起自己是借口掉了东西才出来的,又不好直言自己是吃了醋在生某个人的气,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好啊。”

林久期从车上摸出一只口红的时候楚临有些被逗笑了,香烟夹在他修长的指尖明明灭灭,“你们女人真的这么精致吗?吃个饭而已。”

“这就是你单身那么多年的原因。”林久期有些无奈,她又不是真的为了一只口红出来的。

“才不是。”楚临收起笑容,有些一本正经地说,“是有其他原因的。”

林久期躲开对面那饱含意味不明的视线,手指拨弄着口红壳子,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管你什么原因呢。”

楚临也并未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熄灭掉手指的香烟,向饭店方向扬了扬眉,“快进去吧,君泽应该等急了。”

提起谢君泽,林久期心里的烦闷又浮了上来,细长的娥眉微微蹙起。

“怎么了?”楚临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林久期扯起嘴角,敷衍的笑了笑,“没事,我们走吧。”

后来到了谢君泽和许白茶约定的那天时间,林久期故意以工作为由躲到了公司。一整天没有消息就不说了,到了晚上时针指向八的时候,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透。

她本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但想想又觉得有些好笑,平白无故有种耀武扬威的意味。于是拿起了手机又放下,漆黑的屏幕冰凉沁人。

正对着桌上已经失去食物香气的饭菜发呆,手机却突然自己响了,在空旷的屋子里格外突兀。

手机来电显示人却是楚二。

“楚二?”

“久期,干嘛呢在?”

林久期用筷子轻点了两下米饭,“吃饭呢。”

“嗯?我刚在青疏看见了君泽,旁边的人貌似不是你。”

林久期哽住了,扔下筷子向后面的软垫靠了靠,语气漫不经心,“不是我,今天他朋友刚回来。”

电话里传来楚临的两声轻笑,“那正好,出来喝个茶?”

林久期有些疑惑,“你们组了局?”

貌似也没听到喻子弈那家伙说今天要聚啊,不过好像是前几天有提过喝酒伤身以后聚会改喝茶。

“地址发你了,见面说。”楚临没有多作解释,挂断了电话。

林久期也并未多想,只当是喻子弈那家伙不太靠谱没跟她讲。但是到了地方后却只看见楚临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禁有些讶异。

“楚二,怎么就你一个?”

说起来她虽然和楚临关系极好,但始终男女有别,更何况自己已经是结了婚的人,应当避嫌才对。

“不乐意呀?”楚临歪头笑了笑,替她拉开了对面的椅子。

林久期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坐下。

“你遇到了君泽?”林久期抿了一口果汁,装作随意的问道。

楚临点完单,将IPAD还给服务生,“正好在那边约了个客户,不过我没上去打招呼,因为看到他旁边的人不是你,所以……”

林久期点点头,“那算是他初恋吧,后来出国了,昨天才回来。”

楚临是三年前才回国发展的,而许白茶早他一年就去了澳大利亚,所以并不了解情况也是在情理之中。

“那你不拦着他们见面?老情人什么的,应该最是忌讳才对啊。”

林久期低下头,嘴角闪过一丝苦涩,“没用的,该来的总是拦不住的。”

她的脖颈莹白,低垂的动作形成一个脆弱的弧度,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心生保护欲。

楚临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后颈,林久期有些慌乱的抬头。

“这家店九点以后翻单,变成音乐餐吧,喝一点?”

林久期有些想笑,“这就是你安慰人的方式?不怎么样啊楚二。”

楚临若有所思,竟然也没反驳。

……

林久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空旷的三层别墅冷清而又空旷。洗完澡已经是接近两点,她一个人站在一楼的开放式厨房里找咖啡。

咖啡机运转的声音有些让人烦闷,忽然神绪就飘忽到了远处。谢君泽就算和许白茶见面到了这么晚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回到这里和她共枕一床。意识到自己醋意如此之大从而有些逗笑的林久期摇了摇头,接满咖啡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大门口输入密码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就像是在印证刚刚自己的想法一样。

“砰”地一声门锁落响,林久期并没有兴趣回头看他。谢君泽抬头见她正倚在厨台旁边拿着咖啡,彼时林久期刚洗完澡,随意地套了自己的一件白色衬衫就出来了。细直白皙的长腿从衬衫下摆延伸出来,线条姣好。面容也是素净无比,一晃如当年。

“怎么还没睡?”谢君泽走到林久期身边抱住她盈盈的腰身。

林久期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答非所问,“你喝酒了?”

“一点。”谢君泽放开她,“我拿点东西还要出去一趟,你早点睡。”

“嗯。”

林久期转头上了楼,床边的手机一直亮着,最后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来自于楚临。

“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简洁的一句话,却像一团灼热的火烧至心口。林久期将手机倒扣,钻进了冰冷的被窝里。

“久期,你完全可以找个更加爱你的人,我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是林久期对他讲述了谢君泽和许白茶的过去之后。

音乐餐吧灯光昏暗,驻唱歌手的声音缥缈不定从楼下传来。林久期轻轻叹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和楚临说着自己的担忧。

“楚二,其实我怎么可能不介意,君泽对她若是旧情复燃……许白茶本来就比我先遇到君泽,年少的时候君泽就喜欢她,只不过那时候他自己没有发觉而已。后来白茶出国进修,他低沉许久,是我陪伴在他身边。后来他虽然开口告了白,但我始终害怕他拿我当白茶的替身。我以为结婚就算是安稳,可是如今白茶一回来,他的情绪变化我明显能够感受出来……”

林久期自顾自的说着,楚临并没有见过许白茶,但是从她的描述中对那人也有了一定的认识。仿佛确实是谢君泽喜欢的类型,少女活泼的精灵感和不经意之间的软甜,像极了早年的林久期。

“抱歉,让你听我讲这么多。”林久期揉了揉眼睛,不是她信不过喻子弈那群人,而是毕竟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不想因为自己这点无关痛痒的小事影响他们的感情。

楚临莫名的笑了笑,“没关系。”

“如果君泽确实如你所想的那般,那么久期,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更爱你的人。”楚临神情认真起来,“我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林久期脑子有片刻当机,说出来的话也有些结结巴巴,“楚二……你还是……还是别开玩笑……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先走了。”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带倒了面前的玛格丽特也来不及处理。楚临看着林久期落荒而逃的模样也并未阻止,摸了摸下巴任她离去。

“久期?”熟悉地低沉嗓音将林久期的思绪拉回。

林久期抬起头,面前谢君泽俊逸的面孔清洗浮现,“怎么?”

“在想些什么?你面前的饭一口没动。”谢君泽有些不爽。

这几天林久期的反常他看在眼里,常常一个人发呆出神。他和林久期在一起接近五年,几乎从未看见过她有这样的状态。她这样的出神的频率越发频繁,谢君泽也越发不耐烦。几乎每一次喊她都要很长的时间,对面的那人才有反应。

没有人比林久期更加清楚谢君泽的情绪变化,他很少会把自己神情写在脸上,但如今换作任何一个人怕都能感受到谢君泽的烦躁。

“我在想我们刚在一起那时候的事。”林久期用筷子戳了戳面前颗粒分明的米饭。

谢君泽按下心中的不满,面上淡漠如雪,“那时候的事有什么好想的,就是整天满世界乱跑。”

林久期看着他提起烧开的奶茶壶,眉眼之间是熟悉的冷淡。桌上的精致饭菜还上升的缭缭热气,将他的神情模糊了些许。

“你还记得那年在希腊,神庙里我们许下的愿望。”

谢君泽记得,那一年刚在一起不久,少女天性的灵动带着他也柔软无比。好玩的两个人在希腊爱琴海边错过最后一班轮船,两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人只得在神庙里凑合一晚。他们在众多希腊神明面前许下相守一生的诺言,那时候的林久期看着身旁少年虔诚的模样,年少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谢君泽本来想如实回答的,但眸光扫到林久期的时候,发现她又一次的出神了。

心中本就未平息的不满伴随如今的怒火,谢君泽猛然甩下筷子。

林久期被声响惊动,有些被吓到的看着谢君泽。

那人懒懒地往身后一靠,吐出的话语凉薄,“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

林久期漂亮的杏眼中泛起浓浓的失望,但很快就被掩饰下去,连谢君泽也未能捕捉到。

“不记得就算了,毕竟也那么久了。”

谢君泽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文章。

“我待会约了人,晚饭不用等我。”谢君泽看了看手上的百达翡丽,显然是有些赶时间。

不用他明说,林久期也知道约了谁。

“白茶吗?”

谢君泽站起身点了点头,“她刚回来有很多事情不太清楚,我帮忙处理一下。”

林久期心下冷笑,许白茶不过出国四年,弄得好像她前十多二十年就不是在国内生活的一样。

正要关门的时候,林久期突然开口。

“谢君泽。”

“嗯?”

“没事。”

谢君泽真的赶时间,没空去理会林久期的反常,自顾自的上了车。

原地的林久期握着手机,界面显示的是一个星期前楚临的消息。

“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最先察觉这两人不对的是喻子弈,他看着两人一路走过来,可以说是这段感情中除了当事人以外最为了解的人。至于为何不对劲的原因,这一个月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拒绝的他们惯例的聚会。

谢君泽说:“没时间。”

林久期说:“在画图。”

喻子弈冷笑两声,“久期你就别蒙我了,我给Abyss的老板打电话了,你根本没加班!”

林久期扶额,正在思考第二个借口的时候季庭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就别找借口了,快过来,子弈气的正要以跳楼来胁迫你了。”

林久期:“……”

认命的准备过去,在挂电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谢君泽来了吗?”

季庭华心想果然出问题了,明明他们才是夫妻,现在对方的行踪都要来问他们了。

“没呢,你过来了我就给他打电话。”

“不用,我最近不太想见到他。”林久期并未掩饰二人如今的关系,“楚二也在?”

季庭华有些奇怪,但也似乎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是狐疑地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玩牌的楚临。但很快这种奇怪感被喻子弈的大声嚷嚷压了下去,“在呢,你别废话了,快过来。”

“我半小时后。”

确定了林久期会来,喻子弈又着手给谢君泽打电话,然而接起来没说两句便被谢君泽推脱很忙然后挂断了。

季庭华神情凝重,“你们说久期和君泽不会熬不过去了吧?”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喻子弈没心没肺的笑笑。

出人意料的是楚临,一张大王在他手指之间翻转,他说:“是吗?要不要赌一把?”

……

林久期到的时候喻子弈正搂着他的新女友和楚临玩牌,季庭华酒量向来最好,此时腿上放着台MAC正飞快的打着字。

门外传来动静,楚临借着灯光看过去,林久期站在逆光处神情楚楚,确实不像是在公司加班赶过来的。

他翻开手下的牌,“同花顺,我赢了。”

喻子弈“嗷”得一声叫了出来,楚临冲她微微一笑。

林久期说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前不久才和楚临闹了那么一出。若是让她再和以前一样面对楚临,那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久期!来来来过来坐。”喻子弈率先打破沉默,拉着林久期靠她坐下。

喻子弈的新女友落落大方,对两人关系似乎也早有听闻,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和君泽闹矛盾了?”喻子弈往她手中塞了一杯Bloody Marry,“说出来,我和庭华去给你出头!”

林久期有些被他逗笑,“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真的?”喻子弈将信将疑。

“真的。”林久期说着下意识看向了楚临的方向,那人举起一张红心2回敬了自己这个目光。

“那行吧。”喻子弈也并不是喜欢过分插手人家感情的人,也不再追问,转过头和季庭华说起修戈俱乐部的吞并方案去了。

林久期小小地出了一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喻子弈得新女友阮筱聊着天。

包厢慢慢有些燥热,林久期有些受不了这么烦闷的空气。起身出了门往VIP通道的尽头吹吹风。

刚走过去,林久期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10个小时之前还睡在自己身旁的人。

大约十米的距离,谢君泽将人卡在角落,低头说着些什么。走廊的灯光比包厢的明亮许多,冷色调衬得那人的侧脸深艳而苍白。她从未见过这样浑身散发着强势霸道的谢君泽,像一张网铺天盖地笼罩住他看着的那个人。

她印象里的谢君泽向来都是冷淡无欲的神情,年少时候或许有着勃发的生机,但如今这副模样,却是相处多年来她不曾见到的。

林久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样的情绪,思绪混乱得如同拧在一起的无数根丝线。最后一点理智告诉她应该做些什么,极力按下发抖的手,从包里摸出手机。平日里倒背如流的电话在手机屏幕上一个个按下,林久期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将指甲掐进手掌心中。

不远处谢君泽的手机响了,然而很快手机里传来的提示将她打入了地狱。冰冷机械的女生一遍遍提示着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谢君泽竟是连看都没看的就挂断了电话。

林久期眼前一片黑暗,心中憋闷着一口气让她无法呼吸,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在冗杂。发抖的手指无力握住手机,“啪”地一声摔在了木质地板上。走廊的尽头本就人少,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清晰无比。

谢君泽听到声音立马回头,十米开外远地地方,站着扶着林久期的楚临。

林久期没说什么,痛觉让她清醒了不少。她退后一步脱离楚临的怀抱,连手机也来不及拾起离开了这里。

谢君泽还在发呆,回过神来楚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也转身离去。

他强装镇定,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君泽,久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许白茶有些担忧的问。

“我先送你回去,以后不许再来这里。”

林久期对谢君泽的希望如同那支手机一般在那个被摔的支零破碎,一纸离婚协议被签好送到谢君泽面前。

楚临安排好自己从Abyss离职,再去到沪上的盛世集团工作。谢君泽也不知道是在赌气林久期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还是什么,竟然也爽快的签下协议。饶是喻子弈三天两头打电话质问也没任何作用。

看起来似乎是毫无关联了,林久期没动过谢君泽划给她的一分钱,而楚临有心隐瞒她的动向,就算是谢君泽也不可能很快找到她。

回忆戛然而止,林久期被寒流冻得回过神来。她起身关上了落地窗,手机又不断的再弹出消息,通通来自楚临。

林久期定了定神,看清楚临明晚上想要约她吃饭的意思。

这么久了也承蒙他的帮助,林久期呼出一口气。虽然两年前的闹剧楚临再也没提过,但始终人情这个东西还是欠下了。

想了想她回复了楚临,“刚好休假,明天见。”

“久期,来这边。”楚临看着从门外走来,左顾右盼寻找自己的林久期,一脸笑容,声音温柔的轻唤着。

林久期看到楚临从位置上起身,略带尴尬的低头苦笑。

楚临长相秀气,但这两年来,他接触了家族不少生意,经历了些许世俗观念,也多了几分老练凌厉的气息,倒凭添了一些男人独有的韵味。

“楚二,你今天约我吃饭,不会就是只想吃饭吧?”林久期随意勾画了几道菜,把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生,略带戏谑地调侃着楚临。

看着眼前穿着淡紫色包臀裙的秀色佳丽,楚临平淡的眼底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火热,他微微一笑:“久期,只是想和你一起聊聊理想,你之前婉拒了那么多次,今天你能来,我确实有些意外的。”

“啊,那段时间我太忙了,没有办法,连我和子奕的聚会都很少去过了。”林久期礼貌地回应。

原因自然不是这个,那段时间,林久期刚陷入和谢君泽的离婚漩涡,楚临意外的爱意在自己对爱情最质疑的时侯突如其来,换谁都不会接受,更何论林久期知道楚临带给自己的感觉不是她渴望的爱情。

楚临抹了抹鼻子,拿起了面前的麦斯威尔,轻抿了一口,“对啊,久期现在是盛世的执行总裁,也是牺牲了自己的时间把盛世集团带到了现在的高度,去年的巴黎时装秀上,也是出尽了盛世的风头。”

“没有,如果不是楚二你去年那两亿美金的融资,盛世集团也没办法走到今天的规模,来,我敬你一杯。”

林久期自然没有敬酒,她可不愿意再像两年前一样,她拿起了面前的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倒是豪爽的很。

楚临有些无语,礼貌的举了举咖啡杯,一如既往地用自己儒雅的声线温柔诉说,“久期,盛世最近的业务情况如何?”

“盛世这个季度因为去年巴黎时装秀出席的缘故,已经引起了不少服装销.售公司的注意,尤其是今年的旺季,订单已经应接不暇,多为欧美国家的。”

“看来是你功不可没了。”

“没有,是公司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缘故。”

“久期,你还是这样谦虚。你觉得,盛世集团可不可以上市?”

林久期听后略微一怔,掩饰不住眼底的狂热,有些不敢相信:“可,可以吗?我觉得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我觉得自己可以更努力一些的。”

楚临抿了一小口麦斯威尔,任由流淌香苦咖啡的喉咙蠕动在林久期的视线里,儒雅融合磁性的嗓音响起,“久期,我相信你,就像我对你表达的爱意,一如既往,不会改变。”

原本还满怀期待的林久期,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警醒,声音认真起来,“楚临,你一定在说笑吧,或者是我听错了应该。”

与此同时,一辆亮红色法拉利918骤停在清食轩门口,一个身着黑紫长款维克多风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面容冷峻,斧凿刀削,极具异域风情,推开清食轩的旋转水晶门,一种难言的气场由内而外散发,可转瞬间便面带难堪,由青变紫,因为他听到了一句话……

“林久期,嫁给我吧!”

这个男人是谢君泽,就在昨天他见过了林久期,却发现对方的生活似乎没有自己的出现而更舒适,也有一些对林久期的嫉妒,是因为那份放不下的爱,让自己欲求不满,有些偏执。

昨天见过喻子奕后,两人一起在维克多疯狂了一晚,只是这样反倒加重了自己对林久期的念想,本来今天他是想来清食轩吃一些清淡的日式料理,却不想竟又见到了林久期,还有这样一句话。

“真巧啊林久期!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你被人求婚,你也可以的,楚临,我想不到求婚的人会是你!”谢君泽面如死灰,目光阴冷,声音透着寒意,似乎下一刻就在崩溃的边缘。

林久期被突如其来的问话给拉回来现实中,当看到面前的谢君泽后,心里也是一阵轰鸣,她眉头一皱,但随即舒展,一副平淡的语调,“谢君泽,你不要误会,但谁与我求婚也与你无关。”

楚临有些意外的转身,想不到谢君泽会凑巧的出现在这里。

“君泽,两年前你与久期结束了爱情,现在我愿意给她一个新的温暖,这也无可厚非的,我相信你会祝福我们的吧。”楚临一如既往的儒雅书生气,只不过现在这番话倒更像在挑衅。

楚临的这番话在谢君泽心里翻江倒海,他知道楚临的话是没有道德约束的,但自己此时哪有什么理解,更多的是自己的爱人被亵渎的愤懑,只是谢君泽不会让这愤懑表现在脸上。

“楚临,林久期是我的妻子,你这样做,驳了人伦?”

“是前妻。”

楚临不痛不痒,反而像在炫耀的的回答,着实让谢君泽有些恼火,他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目光更加阴冷,像刀子一样刮在楚临的脸上。

谢君泽拿起了桌前的清水,两指夹住,轻蘸了一下,看向了林久期,他想温柔,却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林久期,你愿意嫁给他吗,如果不愿意,那你就离开。”

林久期眉头一皱,“谢君泽,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你没有理由干涉我的生活了。我现在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拒绝楚临了,因为我知道婚姻是什么,不过是一座坟墓,而我刚刚逃离了地狱,怎么还愿意回去呢。”

楚临抹了抹鼻子,莞尔一笑,“君泽,你刚刚也听到久期的话了,她说你俩现在已经没了关系,所以我求婚,跟你也没了关系。”

“你闭嘴,听不到林久期说她不愿意吗?我给你一分钟,立刻离开这里!”谢君泽怒了,表现在了脸上,很凶,就连这句话也是吼出来的。

“你又算什么东西?”楚临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谢君泽刚刚的状态。

“她是我爱的女人,我迟早要追回来,和她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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