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不见新郎的花轿上门,反而要新娘子独自坐着马车前往新郎家,不管对谁来说,这都是奇耻大辱。
柳含烟不是没有想过悔婚,但,皇上的圣旨逼得她不得不就范,不嫁就是抗旨不尊。
刚才对着一个陌生的庄稼汉求娶,也是想着扳回一局。
反正裴桀不会娶她,她嫁个庄稼汉,那个素未谋面的七皇子未婚夫婿应当也是不会在意的。
柳含烟是尚书府的嫡千金,又是战王厉素王的外孙女,就是嫁个太子也是说得过去的,被赐婚后被贬至乡下,靠种田度日的落魄皇子这倒也没什么。
可气人的是,裴桀压根就没打算迎娶她。
柳含烟穿着大红嫁衣打扮妥当,自己坐着马车上门,瞬时就沦为了整个离夏的笑柄。
饶是她自小就熟读圣贤书,也咽不下这口气。
偏偏她刚才求嫁的庄稼汉,居然就是那个不愿娶她的七皇子——裴桀!
空气中安静了下来。
柳含烟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娇嫩的红唇嗫嚅着。
身上那袭大红嫁衣裙袂飘飘,更衬得她肤白貌美无比的动人,看得对面的裴桀心动。
她咽了咽口水,还是很有修养的倒退两步,迅速的转身就走:“我们还是当不曾见过吧。”
她错了,她就不该停下来问这个人能不能娶她的。
谁能想到,堂堂七皇子居然会在地里种田?
柳含烟觉得自己这运气也是够背的,随随便便在路边抓个人求嫁,都能遇上七皇子那个不肯娶她的人。
柳含烟轻咬着下唇,逃跑的方法有成千上万种。
偏偏就在她转过身时,身旁的柳树长长的枝柳被人为操纵着往她手臂缠了上来。
肤白貌美一身大红嫁衣的小姑娘站在田边,风吹树枝摇曳,手臂上被长长的柳条缠住。
柳含烟看着缠上手臂的柳条,眼里闪过诧异。
“你做什么?”
柳条如影随形般缠上那只藕臂,那雪白的肌肤令裴桀眼神一黯。
红色的身影风华绝代,尽管此时她被柳条缠住,却是一点也不狼狈,反倒生出几分美感来。
白皙的藕臂被绿色的柳条衬得更加纤瘦瓷白,奢华的嫁衣穿在柳含烟娇小的身体上,浓黑柔软的长发被风吹起,小姑娘浑身带着淡淡的药香味。
裴桀盯着柳含烟的双眼幽深沉寂,视线没有放过那双藕臂上的任何一寸肌肤。
娇软可爱,美人如玉,冰肌玉肤。
“难道你想要言而无信?”裴桀表情讳莫如深的看着柳含烟。
柳含烟静了下来,她虽出生于官臣之家,却自小跟随在外公厉素王的身边。
厉素王是当朝大将军,手握十万禁军令符,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人物。
言而有信,便是外公教她做人的第一个道理。
人言而无信而无法立足于天地之间。
“可七皇子不是本就不愿娶我吗?”
他怎么反过来质问她了。
“我反悔了。”
裴桀修长好看的手一把扣住她的下颚,盯着那张漂亮白嫩的小脸,眼神傲慢的细细打量着。
“姑娘家一言九鼎,驷马难追,难道,你要对我一个重病的人食言?”
裴桀的手扣住她下巴的时候,双眸微微一睁。
他的眼睛像是凝着黑冰,俊美深邃的五官透着深黯和凉薄。
合着你一个大男人食言无所谓?
柳含烟皱眉,被他这话说得一怔。
“重……重病?”
手上的柳条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手。
宽大的掌心上有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茧,带来痒痒的感觉。
她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光着膀子的上身将他的完美身材展露无遗,壮硕的腹肌,手臂上的二头肌更是健硕……以及刚才他弯身种田,在太阳底下油光锃亮的古铜色肌肤,无一不在告诉她,这人健康得很。
他说自己重病这话,就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不要脸了。
“嗯,确实,重病到能下田,而且,一言九鼎是男子该做的,我这小小女子……就不与七皇子抢风头了。”
柳含烟素白的小手轻轻一扳,轻而易举的就扳开他扣住自己下颚的手。
刚才就该掉头走的,瞧她给自己找了个什么麻烦。
七皇子裴桀在战场上重伤的事人尽皆知,如今看来,传说也不能尽信。
不过,据说当时还是她外祖父把他背回营的。
当时她也没多在意,是听漏了什么吗?
裴桀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眼前的小姑娘不卑不亢,甚至不动声色的反将他一军。
“……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只是在强撑,而且,方才可是你自己向我求亲的,要是你反悔的话,我会伤心难过得发疯的。”
男人温和的俊脸斯斯文文,叹气的样子委实可怜,像是真的被柳含烟伤了心一样。
“毕竟,以如今落魄到要靠种田度日被贬的七皇子身份,想要求娶姑娘,还是很难的。”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娶不了媳妇一样。
天知道,他可是皇帝老子的儿子,圣旨一下,哪个倒霉蛋不嫁都得嫁。
巧的是,她柳含烟就是那个倒霉蛋。
“七皇子说错了,今日虽是你我大婚之日,但,你应当是不想娶我的。”
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没有用花轿接她一事,裴桀却一点也不带心虚脸红。
“你是不知道,如今我已经落魄到要下地种田了,又哪里雇得起花轿?”
许是裴桀的表情过于真实,柳含烟闻言竟是信了。
这个七皇子被贬后住进了深山老林,只不过,他毕竟是皇室血脉,她还以为他怎么着也衣食无忧才是。
柳含烟的脑海里满是从别处听来的,有关裴桀受伤后暴戾成性,嗜血为常的事。
可眼前的男子,除了光着膀子和一般的庄稼汉无异以外,眉宇间的贵气却无人能及,浑身上下都透着书香卷味,刚毅,又欲又完美。
再看一眼他身后的田,嗯,绿油油一片一眼就让人身心舒畅。
到底曾经风光无限,如今却落魄至此。
不过,柳含烟没有时间去可怜别人,如今,她被赐婚给裴桀,命运比他又好得到哪里去?
“没有反悔,我还是那句话,反正你也不想娶我,不如你我假成亲一年,一年后,嫁、娶各不相干。”
左右她已经被赐婚给他,如今更是自己把后路都堵住了。
如果没同他求亲的话,尚能说七皇子不愿娶她,她不嫁,他人也不能拿她如何。
可偏偏,她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半道挑了个正主便求嫁。
该!
“我从不信任何人,更遑论一个刚见面的人?”裴桀忽然略微侧头说道,认真而平静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