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那日冬风萧瑟,犹记那日君子如玉,沈复就这样闯进了沉忆的世界,只是此刻他们都不知道,今后会同彼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站起来吗?”一个温和的男声缓缓入耳。
沉忆抬头,微微一愣,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如今到了该站起来的时候,怕你跪久了站不起来而已。”
“你一直在旁边?”
“怎会,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他笑了笑,似曾相识的笑容与语气。“要不要站起来了?再跪下去,可真的就要站不起来了。”
沉忆自己觉得应该还是能站起来的,便没有去拉男子的手,不料腿一软差点摔倒,多亏男子的手一直在半空中没有离开,她脸颊微红,低着头软软糯糯地说“多谢。”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不过是她自己在圣上那里受了气,你不过只是个出气的罢了。”男子无奈摇头。
“在宫里,举手之劳已经很难得了。”沉忆不禁感慨道,自觉失言,便不再多说。
“在下名曰沈复,供职太医院。”沈复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
“沉忆,沉香的沉,回忆的忆。”
沈复露出温和的微笑,拱了拱手:“天色渐晚,我有宵禁,你也好生回去吧,若是日后有事,可去太医院寻我。”
沉忆只觉他是客套,点了点头,看他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也像极了那个人,只是身上除了药香只有一股书生气,怎么会是那个满身杀戮的人?
后来觉得是自己多想,摇了摇头,匆匆忙忙地走回浣衣局,恐怕免不得一顿责罚了。
沈复走远,后又回头,此刻已经见不到沉忆的身影,此刻晚霞还未散尽,月光已经若隐若现。
沈复高深莫测地笑着“小丫头,许久不见,长大了不少。”
掌事姑姑已经等候多时的样子,沉忆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浣衣局的大门,发现竟然还没有锁,心里便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回来了?”
“嗯。”
“你倒真会做事,竟然得罪了那个祖宗,她明摆着下套,你也敢去钻?”掌事姑姑倒也没有怒色,只是淡淡地同沉忆说。
“我当时并未多想,觉得既然不认识,她也不会害我。”
“有一点你要清楚,在宫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够保全自己,害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是自己。”
“那姑姑呢?”
“我如今落得这个田地,便是当初学不聪明的缘故。”
“沉忆失言了。”
“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你来宫里的时日也不短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清楚。”
“是,沉忆受教了。”
“沉忆,当初为什么想要进宫?”
“父母亲都不在了,自己养活不了自己,便进了宫。”
“没有亲人了?”
“没了。”她平静地答道,那一刻母亲满身鲜血的样子从她脑中一晃而过。
“你倒是看得开。”
“一个人习惯了就好,没什么看不开的,现在已经很好了。”
她是觉得这里很好,但自己并不是没有目的,只是时机未到。
“你小时候拿来一个玉佩给我看,是你娘的吗?”
“嗯。”沉忆一颤,却还是犹疑地回答了,又担心掌事姑姑认得那块玉佩,便试探着问“姑姑认得吗?”
掌事姑姑很快地瞟了沉忆一眼,面无波澜地说道“并未见过,是块好玉,自己留着吧,做个念想。”
“知道了,若是无事,沉忆便先回去休息了,姑姑也早生睡下吧。”沉忆不想多留,便急着回屋。
掌事姑姑开口把她叫住“沉忆,你今日在御花园被罚跪的时候我其实一早就知晓了,之所以没去帮你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人微言轻,有些事情是你连靠近都不行的,权当是个教训了。”
“嗯,谢姑姑教导。”
“回去吧,东屋的那个姑娘家今日走了,以后送衣服的差事交给你你了。”
“是。”
沉忆满心疑虑地回了房间,点上一支蜡烛,站在摇曳的烛光前双手合十“母亲大人在上,如今女儿身处荆棘丛中,万望母亲在天垂怜,保佑女儿万事顺遂,早日找出凶手。”
沉忆透过窗户看到掌事姑姑仍然站在院子里,似是在沉思些什么,嘴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只见她对月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永历七年的冬风吹散一地月光,时光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