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书房，刚想询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苏老爷一声喝令：“跪下！”

众人皆是一愣，悄悄打量顾娜可。

顾娜可心中明了，但她低着头不言不语，更不要说“跪下”了。

“顾娜可，你站着不动是什么意思？顾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苏老爷还未言语，他唯一的女儿苏婉闻，就忍不住大声斥责道。

“姑姑，我不知是哪里做错了。”顾娜可一副又惊又委屈的样子，转了头对着苏老爷轻轻跪下，“但既是爷爷让我跪，便一定是孙媳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孙媳还请爷爷消消气，告诉孙媳哪里做错了，孙媳一定好好记着再也不犯了……”

大学时候，顾娜可是话剧社团的团宠，说来就来的眼泪还骗不了这几个观众吗？

一番话说得谦卑而又真诚，眼角的泪珠要落不落的样子，自是惹人心软几分。

许久，苏老爷开口道：“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可有几位便也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敛了情绪默不作声。

而一直沉默的苏少珩，虽然不知这衣服出了什么问题，却也在认真打量顾娜可。

一身黑色金丝绒的礼服裙，上半身紧紧包裹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上，下半身的裙摆，因她跪在地上，随意在地上铺展开来，像是开出了一朵花。

这个材质，这个颜色，本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却不知为何没有被她穿出违和感，反而整个人，像是一朵神秘绽放的黑色玫瑰——惹人怜爱的迷人芬芳中，却又带着丝丝危险。

而在黑色礼服映衬下，那修长脖颈愈发显得修长，让她又仿佛天鹅般高雅。

想到此处，苏少珩一惊，心中忍不住嘲讽：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她像天鹅？苏少珩你是最近累傻了吧？

“爷爷，嫂嫂虽然有些衬不上这衣服，但想来也是无心之过……”站在一旁的林安，看顾娜可沉默不语的样子，忍不住开口。看似她是在为顾娜可求情，实则是想推波助澜一把。

可她心急之下，这话却说得古怪。旁人尚未觉得有什么，苏少珩却不动声色地睥睨了她一眼。

而顾娜可，早就怀疑，作为林家人，林安说不定也知道这件衣服的来历。却不想林安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漏了破绽。

不过，如果站在旁人的角度看来，林安这话说得，顾娜可都忍不住要鼓掌了。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这就是啊！衬不上这衣服？那就是衣服很好，但是人有问题啊……无心之过？不就是说她顾娜可不懂装懂瞎穿一气吗？

顾娜可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知道这件衣服的来历，但给林家该挖的坑，也不能不挖。

“爷爷，前几日林师傅让人送来衣服时，我也想着，您大喜的日子，孙媳应该穿得更喜庆一些的，可又觉得林师傅的安排，自然是不会错的，而且，”她特意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孙媳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片粉色郁金香的花海，花海中间，站了一位优雅的妇人，她穿了和我一模一样的黑色礼服裙，她看着我，嘴角轻轻含了笑的样子，又美好，又温柔……”

苏老爷用有些颤抖的手，握紧了拐杖，问道：“你，你还梦见什么了？”

“那位妇人，在梦里对我说：‘你这样穿，很好’。然后，她还说……”

“爸，你听这个丫头在这儿胡说！”姑姑苏婉闻忍不住打断顾娜可。

“她还说什么？”苏老爷却不急不慢地继续追问。

“她还说：‘你替我告诉他，谢谢他，有他陪着，我这辈子过得很幸福。那句话，是我怕他……怕他难过，才说的胡话。’”

屋子里静静的一片沉默。知道这件裙子来历的人，比如苏老爷的三个儿女，比如管家老陈，自然一下子明白了顾娜可梦里那个“她”是谁。

而聪明如苏少珩，自然也猜到了一些。只是这个梦么……他半信半疑。

站在苏老爷身旁的苏婉闻，早已气得怒不可遏。她费尽心思设计今天这一出，为的就是对付这个讨厌的臭丫头。当然，若是能让爸爸，对苏少珩那个小子，甚至是对老大一家，感到一丝不满，自然是好上加好。但现在看来，怕是连这个小丫头都可以轻易躲过啊。

不行，绝对不行。

“爸爸，这个丫头一看就是在胡编乱造。对，我记得见过妈妈穿这个衣服的照片。她这是对妈妈的不敬，她……她肯定是自己故意的，她编造这个梦，就是想哄骗你啊爸爸，说不定她就是跟别人串通的。”说着，苏婉闻看向了自己的大哥。

但还未等其他人言语，眼里不知何时已经含了泪水的苏老爷，轻轻试了下眼角，继续追问：“还有什么吗？”

“她没再说什么了。不过梦里，她随手折了支郁金香，插在了我的头发上，说，这衣服还差一朵郁金香……”

“哐当！”是苏老爷手中拐杖跌落的声音。如果说顾娜可前面的话，他还怀疑是老大，或者老陈，为了哄他解开心结，而故意安排的。那这句……还有那个未送出的礼物，是只有自己去世的妻子知道。

苏老爷慢慢站了起来，示意顾娜可也起来。他拍了拍她的胳臂，道：“好孩子，你等一下。”便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苏老爷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盒子，他走到顾娜可面前，打开，众人都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枚用粉色钻石镶嵌而成的郁金香形胸针，在阳光中耀人眼目。

哪怕是见过了各种珍宝的苏家人，也是心中一惊，看这粉色钻石的大小和火彩，便知价值不菲。更何况有眼尖的，已经看到了丝绒衬布上的LOGO，这个设计师，光是一件珠宝设计费就足以让人惊叹了。

林安虽然不懂珠宝，可看到大家的神情，便也明白这个胸针的贵重。她看顾娜可的神色，就更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嫉妒。

苏老爷从盒子中拿出胸针，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轻轻抚摸着那璀璨的花朵。然后，他抬头，用那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了顾娜可——可那目光，分明是在透过她，看向那曾经的美好过往。

“说得没错，这件礼服，还差一朵郁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