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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阵声势浩大的鼓声之后,飞行表演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阵喧嚣过后,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本就是夜晚,光线却变得更加暗了,仿佛周围的光源就只剩下了小孩子们握在手里的浮灯。

羽乐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表演上。心里想着,赶紧把表演看完吧,她的脑袋快要支撑不住了,她脆弱的脖颈需要休息。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嘴唇,重新拿起桌上的糕点,开始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天空。

此时在她的对面,羽卓安正眯着眼,含着笑,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他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别有深意地看向对面座位上那个,刚才在宴席的角落里偷偷打盹的小姑娘。

他视力超群,即使坐在离他那么远的地方也能将她认出来。虽然她手中抓着的浮灯光芒微暗,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楚她的脸。

可也仅仅只是因为好奇而已。

从这姑娘的打扮来看,她的身份定是非富即贵,可她身边却又没人陪着,这不合常理。

只是他一向对族中名贵的家眷无甚了解,也没了解的兴趣,所以一时也看不出来这人是谁家的女儿。

再者,她容貌出众,可出现在这样盛大的宴会上却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每次的座位都选得偏僻,倒像是要故意将人群避开一样。

还有便是,她竟然到了这般年纪还将浮灯爱不释手地牵在手中。

这是羽卓安最好奇的一点,浮灯那么好玩吗?

他从未玩过。

即便是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时,他也都是一脸嫌弃地拒绝别人塞到他手里。

他最不喜欢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相比羽乐之前在看台下看到的那些翅膀来说,这场表演中的翅膀色彩更为艳丽些。而且为了让表演更有观赏性,表演者还在脸上和羽毛上涂了荧花草的汁液,这样一来,画上的图案在黑暗中也能够被看清了。

表演者在高空中滑翔,做出一个又一个高难度的飞行动作,周围一片欢呼与尖叫。

这倒是有些出乎羽乐的意料。

看来这表演也没她想得那么无聊。

许是他们的热情影响了羽乐,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兴奋的情绪无处宣泄,不断在心中催促着她。

羽乐站起身,逐渐往看台边缘走去,但目光却始终被表演者的翅膀所吸引。

她只顾着离天空更近一些,但却未意识到自己离边缘越来越近。

看到这一幕,坐在对面的羽卓安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地一紧,心中莫名地有些担忧。

幸好,在羽乐半只脚踩空后,她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随即有些惊吓地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在浮灯微弱的光芒下,羽卓安甚至能够看到她的胸口正在剧烈地起伏。

羽乐终究还是又回到了座位上安静地吃起了点心。

她想,也许,她并不属于天空,所以才没办法长出翅膀。

夜色沉静,贵人卯下一方无人问津的池塘边正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花香如夜色般弥漫,不动声色地传入人的鼻腔之中。

而此时在池塘边,正有一人沉默地立着,面带愁容地看着这些小花。

赌气离开看台后,羽清忽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傻子生气,明明是自己在拿捏她,怎么现在反倒像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他决定回去找羽乐。

他怎么可能被一个心智低下的公主影响到。况且无论羽乐如何气他,这总归是羽皇交给他的任务,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出了疏忽。

但就在这时候,面前有人拦下了他。

“先生请留步。”

羽清神色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左相。”

左相连忙伸出手将他扶起,说道:“私下时,先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羽清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了些疑惑。

他和左相其实只有一面之缘,那便是在羽皇召他的那天。但也仅仅只是他出宫时正好与左相擦肩而过而已,两人并无交集,可此时左相却让他免了礼。

直觉告诉他,他身上也许有了什么让左相感兴趣的东西。

“听说先生现下在公主殿高就。”左相佯装不经意地提到,“不知先生感觉如何?公主可有给先生添麻烦?”

羽清的眼神冷了几分,但面上却仍是谦恭的模样,“公主心思单纯,是个好孩子,也不是会给人添麻烦的性子。劳左相关心了。”

左相大笑了两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原来是我误会公主了。”

放下手,他又继续说道:“虽说公主不是给人添麻烦的性子,但对于先生来说,她却是个大麻烦。”

羽清眼里闪过一丝防备,没有说什么。

左相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先生认为我说的不对?”

“还请左相明示。”

“那天看到先生从王上那里出来后脸色有不太好,我便猜到,王上大概是给你扔了一个烂摊子。”

“但以先生的才智,绝对不该是这个位置。”左相直直地看着羽清的眼睛,将他眼中的犹豫和怀疑看得一清二楚。

“我就不跟先生说弯话了。想必先生也明白,王上重武,从来都只爱惜将才。”他顿了顿,说道:“就比如羽卓安。而像先生这般,只怕这辈子都只能落得一个公主的老师的名头。”

“哦?”羽清逐渐被他说动,“那左相认为我该如何?”

“我看中先生的才能,同时,我还可许先生荣华。”他反问道:“先生觉得呢?”

羽清犹豫片刻,随即说道:“那我能为左相做什么?”

人往高处走,他当然也是如此。左相的承诺实在太有价值,他没有理由拒绝。

为谁办事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只是希望有人能够看到他的价值。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再热闹的宴会,喧嚣过后都只会是空寂。一场盛大却短暂的飞行表演结束后,没过多久,看台上便只剩下了羽乐一人。

她端坐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可羽清却始终都没有回来。

她现在极其看不惯这人。

怎么老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动不动就消失?

可她也没办法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毕竟她还得做戏。

她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茫然又无措地向四周张望。

直到浮灯的光芒都快要熄灭,羽乐这才咬牙站起身来,往看台边缘走去。她看着脚下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暗,害怕地吞了口口水,然后鼓起勇气蹲下身,试探着往前移了移脚。

由于头饰太重,她的身体忽然失去平衡,朝前一倾。好在她反应过来,迅速地往后一躲,没让自己掉下去,但却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因为摔倒时用手撑了一下,所以浮灯也没抓紧,在她松手那一刻便快速升空。羽乐看着灯自己面前跑走,但却没来得及抓住它,只能目送着自己身边唯一的光源离开。

周围太黑,太安静了,她不禁怀疑这里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但她还是颤抖着出声求助:“谁能帮帮我?我下不去了。”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黑暗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她颤抖的呼救声在空谷中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收紧双臂,将自己的肩膀搂紧,开始小声地啜泣。

她不明白,羽清怎么还不来找她?是觉得她太烦,所以要抛弃她了吗?

或是,像往常一样,正在冷眼旁观,看她出糗?

想到这里,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

泪水滚烫,可夜晚高台上的风却是冷的,虽然是在做戏,可却也不是完全都是假的,这里这么黑,她是真的害怕。

她终于忍不住放出哭声来。

她不过也是个小姑娘而已,虽然她见过太多黑暗了,可仇恨能支撑着她咬牙坚持,却没办法让她克服本能的恐惧。

被玩弄,被欺辱时她也会生气,会难受,可她从不喊疼,也从不会因此落泪,因为知道,没人会问她为什么哭。

会爱护自己的人说会永远陪着她,可却食了言,原本她以为,只有恶人能常伴她左右,可现在,连恶人都走了。

她被所有人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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