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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了!生了!”寝殿中传来侍女喜悦的声音,“王上,是小公主!”

“恭喜王上!”身后跟着的一众侍女皆俯首恭贺。

然而羽皇却只是点了点头,仍旧焦急地看向寝殿紧闭的门:“王妃怎么样?”

“王妃……”侍女话说一半,寝殿的门忽然从内打开,医官急匆匆地跑出来跪在羽皇面前不住地磕头:“王上,王妃气血虚空,生下小公主已是竭尽全力,臣学疏才浅,臣罪该万死!”

羽皇脸色大变,一脚将医官踹倒在地,然后冲进了寝殿。

见到羽皇进来,寝殿内一片惶恐,侍女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人敢说话。整个寝宫一片死寂,只有小公主在放声啼哭。

无人不知王妃与羽皇感情深厚,如今王妃出了意外,谁都不敢在这时触及羽皇的逆鳞。

王妃躺在几乎被鲜血染红的床上气若游丝,羽皇小心地捧起王妃的手,为她抚去额角的薄汗,颤声安慰道:“柔儿,辛苦你了。”

王妃气息渐弱,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但下一秒面上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紧紧地抓住羽皇的手,用尽力气告诉他:“我们的女儿……她叫……羽……乐。”

羽皇连忙应道:“好,好,羽乐,羽乐好,柔儿你也要好好的。”

王妃惨淡一笑:“遇上王上……是宫柔之幸,只是……宫柔怕是没法……再陪伴王上了。”

“柔儿!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平常再威严的羽皇此时也只能无力地抓紧王妃的手。

“医官!医官!”羽皇抓着王妃的手,转过头焦急地大喊。

听到羽皇的传唤,跪在门口的医官连忙起身往进跑,但刚行至床前,便看到王妃闭了眼。他当下腿一软便跪倒在床前,惶恐地等待羽皇的发落。

感受到握着的手忽然松了力气,羽皇无力地垂下肩膀。他没有发怒,也没有撕心裂肺地痛哭,只是沉默地将王妃的手轻轻地放到她身旁。

他明白,这次是真的留不住她了。

仿佛感受到了至亲的离世,刚出生的小公主哭得更凶了,羽皇冷漠地看着小公主哭嚎,但却始终都没有动作。

一旁的侍女和乳娘虽看着心疼,但也不敢上前,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直到小公主哭得没力气了,只能在摇篮里咿咿呀呀的时候,羽皇这才伸出手,摸了摸她攥着的小手。

这么小的一个生命,却用尽了宫柔所有的力气。即便心里清楚这是他的孩子,是宫柔为他所生的孩子,但面对她时,羽皇却做不到毫无芥蒂。

仿佛是本能一样,哭累了的小公主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大概以为他是来安慰自己的,所以在无意识地寻求依靠。

羽皇终究是不忍,将她从摇篮里抱起,放到了王妃身旁。

自此,羽族失去了一位王妃,诞生了一位小公主。

~~~~~~

本该是集万千宠爱诞生的公主,却因为王妃的离去而被视作不幸的存在。但若仅仅是因为如此,大家也只会为这孩子叹一声可怜,可随着小公主年岁渐长,人们发现,这孩子还是个傻子。不仅如此,即将成年,她却迟迟未生出羽翼。

对羽族人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他们背后的双翼。成年前羽翼未丰,无法展露,但还未听说族内有谁成年了都无法展开羽翼的。

这公主傻就算了,没有翅膀,更是连羽族人都算不上。

羽皇对她视若无睹,羽族人民将她当作笑柄。这样看来,她傻倒成了件好事。

因为公主迟迟不生翼,她的成年礼便一推再推,终于,在羽族的一位少年将军在战场上凯旋归来时,有位大臣想起了她。

“王上,公主虽心智未熟,但到底是到了成年的岁数,这成年礼不能再拖了。”

大殿上,左相正站在**谏言。

听到他的话,坐在高位上的羽皇脸色微变。

到底是他的孩子,虽然因为王妃的缘故,这些年来,他有意忽略这孩子的存在,也未尽到父亲的责任,但听到别人当着他的面说她傻,他仍旧是有些怒意。

“哦?左相你认为如何?”羽皇顺着左相的话问道。

他虽对左相的话有所不满,但却也明白这是事实,身为羽皇,也身为公主的父皇,这确实是他该考虑的事。

“臣以为,不如就和此次的接风宴一起办了吧。”左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羽皇的脸色,继续说道:“也好……让公主沾点喜气。”

羽皇冷笑一声,未做回复。

又一位臣子上前:“王上,臣以为左相的建议值得采纳。右相家的少将军可是未成年前就展开了翼,而且还是那般不凡的翅膀!此次初次出征更是一举获得大胜,实为我羽族之幸啊!”

站在一边的右相原本还在观望,心里为公主感到不平,但听到那位臣子的夸赞,不免也有些骄傲起来。

“王上,能为公主冲喜,是吾儿之幸。”

看到右相也赞同,羽皇只好答应:“那便如此吧。就交给左相去着手准备,三天后开宴。”

左相俯身行礼:“是,王上。”

羽皇疲惫地捏了捏眉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算了,两宴齐办想来事务繁杂,还是让右相也一起吧。”

~~~~~~

大殿上的事终究是唤醒了羽皇心中对公主的一丝愧疚。想到自公主记事起,他便再未去看过她,他后知后觉地有些自责。

他决定朝会结束后便去公主殿看看她。

行至殿门外,门口的侍女正准备出声通报,他抬手,示意她噤声。侍女沉默地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却有些慌张,眼睛不住地偷偷瞥向院内。

羽皇注意到她的反应,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进去。

还未走过前庭,便听到一阵嬉戏打闹声传来,也不知其中的哪一声是属于那个不成器的公主的。

走过一片竹林的转角,羽皇看着眼前有些混乱的场面,气得捏紧了华服的袖口。这些年积攒的愧意在顷刻间都化为了怒气。

若说之前听到别人向他禀报公主的情况时,他还有几分心疼与自责,此刻,便只剩下了埋怨和责怪。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要了宫柔的命,但这样的孩子,根本就不值得宫柔用一条命来换。

身份尊贵的公主此时只着里衣,一头及腰长发乱得像鸟窝,巴掌大的白嫩小脸上,一条红色的丝带蒙着眼。手在虚空中抓来抓去,而周围的下人们像看戏般围着她哄笑。

地上更是一片狼藉,不知道是为增加游戏的趣味还是单纯的捉弄,地上放了不少障碍。他看到已经有几个花盆被踢倒,羽乐的衣袍上也脏了好几块。

所有人都看着她这幅狼狈又滑稽的样子,只有她不自知,还在傻傻地笑着,以为自己正在愉快地游戏。

羽皇脸色越来越黑,有侍女注意到气氛不对,猛然回头,正好对上了羽皇冷冷的眼,瞬间被吓得跪倒在地。其他人也看了过来,皆惶恐地跪下。

羽皇踢开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侍女,向羽乐走近,可就在这时,羽乐被脚下一个花盆绊倒,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地扑倒在了羽皇面前。

被绊倒的羽乐有些懊恼地撇了撇嘴,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有些委屈地开口说:“这个游戏太难了,我实在抓不到你们。”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可以不玩了吗?”

但却没人回答她,连周围笑声都消失了。

“你们还在吗?”她又问道。

没人敢开口,她便就这样直直站着,没有扯掉眼睛上蒙着的丝带,也没有意识到此时气氛的凝滞。

羽皇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你可还有点公主的样子?!”

听到陌生的声音,羽乐被吓得一哆嗦,反应过来后抬起手飞快地扯下了丝带。

被丝带蒙得久了,骤然见光,眼睛还有些不适应,她低下头,用手揉了揉眼睛。

羽皇正准备再责备几句,就看到羽乐抬起了头。

一双无辜又灵动的眼睛,还有和宫柔如出一辙的容貌就这样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责备堵了回去。

羽皇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却在目光触及到她乱糟糟的头发时回过神来。

这不是宫柔,这是宫柔离世的元凶。

他的目光骤冷,脱口便是一句伤人的话:“果然是个傻子,竟是连自尊心也没有了吗?”

羽乐咬着唇低下了头。

她能听得出来,面前的这个人是在责骂她。

虽然她感觉这个人现在似乎很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好凶的人。”

羽皇冷笑一声,没再理会这个傻子公主,一脸平静地吩咐侍卫:“这些人蔑视皇家威严,给我拖下去剥皮抽筋!”

侍女这才敢出声求饶,但看到羽皇脸上的决然,竟是爬着去抱了羽乐的大腿。

“公主求您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啊!”

羽乐看了看羽皇冷漠的脸,又看了看身下涕泗横流的侍女,犹豫一番,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迎向羽皇的目光。

“你不能这样!”她竟也有了些怒气,“你可以凶我,但不能凶我的朋友!”

“朋友?”羽皇气极反笑。

羽乐重重地点头:“嗯!朋友!”

“也只有你这个傻子把这群下人当朋友了。”羽皇咬着牙,无视了羽乐毫无气势的争辩,仍是下令:“给我拖下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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