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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始终保持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动作,可那双手却在张胡子的痛苦嘶喊中慢慢收回。

他的这个动作,正是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是他动手收拾的张胡子。

叶家是习武世家,府里就算是普通杂役也会些拳脚功夫,而张胡子虽然为人恶劣,但却有一个让人不敢轻意小觑的本事,那就是此人力气极大。

当年叶老太爷就是亲眼看见张胡子将叶府门前的石狮子一手举起,这才将他收入府中;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力大无穷的人,如今却被一位骨瘦如柴的少年单手举起直接撂倒。

这一幕,与其说是震惊,更不如说是要人不敢相信。

而恰好这一幕还偏偏被赶来的几位叶家人撞见,尤其是被众星捧月走在最中间的叶翔,当他看见叶楚只身一人将力大如牛的张胡子丢出去,内心深处传来的激荡立刻就让他变了脸色。

静若寒蝉的空气随着一声‘二公子来了’更是静到了极点。

原本围观在周围的众多仆从立刻纷纷下跪不敢再乱看乱望,而被丢出去受了重伤的张胡子则是在听到二公子到来的消息后,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腾着就站了起来,连嘴角的血液都来不及擦,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叶翔的脚边,哭诉。

“二公子,请您为奴才做主啊,奴才不过是斥责大公子偷盗食物不好,没想到却激怒了大公子,惹来大公子的大打出手;奴才真是天大的委屈和冤枉,还请二公子为奴才讨回公道。”

张胡子实在是卑鄙**,几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在场诸人就算是清楚地知道他是在颠倒是非,可还是没人敢站出来为叶楚说一句公道话。

因为正如张胡子刚才所说,现在在叶家,叶澜天的名字等同于罪人,而身为叶澜天的独子,叶楚就算是再无辜,也必须背负起本不该背负的罪过。

叶翔嫌恶的看着跪在他脚边哭的满脸脏兮兮的张胡子,阴鸷的眼神落在张胡子嘴角处的血渍时,更是猛地一缩。

真没想到,他都已经那样拼尽全力的打压这个该死的孽种了,还是没有防住他学习叶家的功夫和本事。

看来,这个孽种是在逼着他斩草除根呐。

叶翔的嘴角噙着冷笑,踢开趴在他腿边的张胡子,双手背在身后,徐徐踱步到叶楚面前,开口的声音里满是轻蔑:“我是没有听错吧,大哥,你竟然来厨房里偷东西吃?你是真的饿疯了还是想给叶家人脸上抹黑,如此**的举动你也能做的出来?”

在叶翔出现的刹那,叶楚就知道这次的碰面她是不可能再避开。

不过,逃避了整整四年,她已经倦了累了,不想再逃下去。

所以,面对叶翔的挑衅,她再不躲避,而是直接接招。

“叶翔,你不用在这里给我阴阳怪气的说话,那个狗奴才如果不是听从你的命令,又怎么敢克扣我霜花院的口粮;你早就知道我娘亲病重需要大夫医治,表面上请来了大夫,可实际上却在药材上动手脚;我娘福大命大支撑到现在,你又开始继续耍手段,想要将我们活活饿死;叶翔,我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过分!”

自己做的那些小动作被叶楚当众捅破,叶翔立刻恼羞成怒。

“我呸!就你们这对离死不远的母子也配让我出手吗?叶楚,你说这些,可都是要讲证据的;你要真有证据那就拿出来,如果没有,现在就立刻给我下跪道歉,或许我还能饶你一条小命。”

“饶我小命?”

叶楚呵呵冷笑:“叶翔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你是很聪明,动的那些手脚基本上都被你抹除干净了,我是没有证据当众将你指出来;但叶翔,你敢对着叶家的列祖列宗发誓吗?说你从未对霜花院下过毒手,说你若说一句假话,必不得好死、万劫不复。”

叶翔的心里狠狠地传来咯噔一声,虽说他从不相信什么誓言,可是习武之人最忌讳就是拿自己的性命赌咒发誓。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平日里蔫蔫的废物,没想到他狠毒起来,真让人刮目相看。

“叶楚,你别想在这里混淆视听,今日我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你偷盗一事而来。”

叶翔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斜眼睨着叶楚道:“不管怎么样你也是叶家子弟,曾也坐着叶家长孙的位置,按理说该成为我等的表率,可没想到你现在越来越自甘**,不仅偷盗,还随意伤人;叶楚,不要以为你死了爹我们所有人都要可怜你,你做错了事,也逃不掉叶家家规的责罚。”

“不许从你的口中提起我爹!”

叶楚怒不可遏的咆哮出声,他怒指着叶翔,因为愤怒,周身晃似升出腾腾杀气,那杀气十分盛气凌人,居然扬起冷风,吹的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就连盖在脸上的头发都开始随风飞扬。

叶楚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现在整个叶家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再提我爹,你们所有人都不配;尤其是你叶翔,更没那个资格。”

叶翔在二房得势之后,简直可以在叶家横着走,就连老太爷看见他都会笑眯眯的赞赏他够勤奋努力;四年如鱼得水的生活已经让他**起来,几乎是见不得他人斥责忤逆他。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曾经最羡慕嫉妒的叶楚。

叶翔脸色狰狞,眼睛里迸射出的眼神简直像淬了毒,咬着后牙槽,讥讽的看着愤怒的叶楚。

“为什么不让人提你那没出息的爹?四年前如果不是他,叶家会丢掉原本的荣耀和地位吗?你应该感谢他死在了武斗大会上,如果他活着下了比武台,叶家也不会放过他。”

叶楚知道,叶翔口中所提的荣耀代表着什么。

只是,为这所谓的荣耀,他们连个死人都不肯放过,这些人,还配称之为人吗?

叶楚的嘴边勾起轻蔑的嘲笑,嘲笑她这四年的坚持,也在嘲笑父亲到死都在守护的这群**。

只是笑着笑着,她的眼底,浮现泪光。

“荣耀地位、富贵荣华,叶翔,相信我,如果我能从叶家出去,我一定会让叶家失去更多。”

叶翔的眼瞳猛地一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明白吗?好,那我就解释给你听。”

叶楚冷嘲热讽的扫过在场每一个看她笑话的人,脸上没有丝毫的卑微,反而倔强坚韧异常,“我一直以为,作为叶家人,应该跟自己的家族共荣辱、同进退,绝对不能抛弃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更不能放弃从小就抚养自己的亲人;现在看来,我以前的那些想法,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今的叶家,早也不是百年前的叶家,这里是邪魔丛生的炼狱,是恶鬼当道的兽笼;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忘记了叶家的祖训,忘记了尚武之人该有的仁义本心。继续留在这个地方,我真担心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变的跟你们一样面目全非。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带着我真正的亲人,离开这个吃人无情的地狱。”

最后一句话,叶楚几乎是嘶喊出来。

那嘶喊声震撼了在场的每个人,也让叶翔当场被震慑住。

空气在这一瞬间像是忽然在这个小院的上方凝滞,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那个站在院子中央形单影只的人影身上。

孤身一人的他,就像是要跟全世界为敌,站在孤立无援的风口浪尖上,看上去是那么瘦弱;但她的脊背却挺的笔直,眼神,亮的渗人。

围观的人群中,有两个人是随着叶翔一同出现的。

身着华丽锦服的男子一手打着折扇,一手摆弄着手中的玉佩,一双狐狸般的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紧紧地盯着那明明无人可依但却宁折不弯的少年。

用折扇挡住嘴,同站在身边的同伴说笑道:“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谁能想到咱们刚到晋城,就撞见这么有意思的事;你来猜猜看,这倔强的小子能逞心如意吗?”

站在锦衣公子身边的雪衣公子从头到尾都如一棵傲立雪松挺挺的站在原地,相较于他人的兴奋他却显的平静许多。

半晌后,才惜字如金的说了六个字:“没兴趣,可惜了。”

面对挚友这惜字如金的态度,锦衣公子似乎早就习惯了;啪的一声,收起了手上的折扇,双手潇洒的背在身后,完全就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目光再次掠过那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少年,看似悲悯实则丝毫不放在心上,道:“是可惜了,以这些尚武大家族的规矩,怎么可能让族中弟子堂堂正正的离开,这不是在变相打现任族长的脸嘛。如果说这叶家真是兽笼的话,恐怕这小子到死也要被关在这兽笼里,成为他人玩弄的对象,或者是被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听到锦衣男子事不关己的话,雪衣男子淡淡的瞥了一眼。

他刚才说的可惜不是对那个少年说的,而是对整个叶家;恐怕这叶家的百年基业,是要毁在这小子的手里了。

还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不然怎么会养出这样一头猛兽?!

……

叶翔很快就从震惊中回神,想到自己刚才有一瞬间被叶楚震慑住,他真觉得羞耻无比。

果然他跟这小子天生就不对付,看来在叶家,他想要安枕无忧的生活下去,就必须要铲除这个碍眼的贱种。

叶翔的脸上拧出残冷的笑,“叶楚,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想要离开叶家,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叶楚上前一步,“知道,只要我走出往生林,从此便是自由身,是去是留就算是族长也不能阻止。”

“那你可知,往生林到底是什么地方?”

“身为叶家子弟有谁不知道吗?九死一生便是往生,往生林自从叶家掌管的那一天开始,百年来从未有人活着走出来过;别说是晋城,就算是整个真耀国,怕是也没几人能安全出入。”

叶翔问:“就算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你还要闯?”

“为什么不?”叶楚上前一步,坦荡的面对众人:“如果我能活着从里面出来,我不仅能离开这个恶心无比的家族,还能成为这百年以来的第一人;说到底,我绝对是赚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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