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大门开合的响声和脚步声,饭桌前正吃得痛快的几人反应不一。
老爷子坐在上首,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来,老神在在地抿了口小酒。
旁边的老太太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吃个饭还得三请四请,菜都凉了还不过来,谁还稀得等你们不成。”
宋老二步子一顿,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是儿子的错,娘,您可别生气。还不是来娣这丫头,在外头疯玩了一天,弄得埋汰得不行,给她洗脸换衣裳耽搁了点时间。”
在家里还算活泼的来娣到了这边也成了小鹌鹑,被在家奶奶的目光扫到,顿时打了个哆嗦,“奶,我错了。”
宋宴宁心里顿时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行了行了,赶紧上桌吧。三个丫头片子就别坐了,坐不开,桂花你拿个碗给她们拨点菜,坐门槛上吃去。”
林桂花点头哈腰没一句二话,“诶,娘我这就去拿碗。”
宋宴宁清晰感觉到宋招娣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她扭头看过去,见小姑娘紧咬着牙关,愣是忍着什么都没说。
等老太太把老二家两口子训完安排完,坐在老爷子左手边的宋老大才放下筷子,朝宋老二招招手,“二弟,过来坐,陪爹喝一盅。”
“欸。”宋老二这才弓着腰过去小心翼翼坐下,拿起放在桌上的酒瓶先给老爷子和宋老大各倒了一杯,这才满上自己的,准备放下的时候搭眼往酒瓶上一瞧,“哎呦,这酒得五六块一瓶吧?”
“也不贵,六块五一瓶,主要是咱本地没得买,特意买了几瓶孝敬爹的。”
老爷子眯了眯眼,肉眼可见的愉悦。
宋老二忙恭维一声:“大哥真孝顺。”
另一边,林桂花拿着空碗往里头拨菜。
下意识准备拨碗里几块肉的时候,听见老太太轻咳了一声,她手上一抖,几块肉顿时又掉回盘子里,“手,手抖了,哈哈。”
最后放到姐妹三个面前的,就是一碗土豆豆角乱炖,别说肉块了,连肉末都看不见。
宋宴宁坐在薄薄的门槛上,捏着塞到手里的玉米面馒头,一阵无语。
这两口子可真的是,结结实实的窝里横。
她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面前递过来一双筷子,宋宴宁抬头,对上宋招娣微微泛红的眼眶,“快吃吧,待会就凉了。”
就连在家时候喊着要吃肉的来娣,这会也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夹豆角土豆吃。
三姐妹头碰头,连个正经的桌子凳子都没有,对着只盛了大半碗的菜,听着一旁八仙桌上的热闹,还有宋欣宝撒娇不想吃肥肉嫌腻人的声音,默默把饭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筷子,宋宴宁眼睛直直看着面前被擦得干干净净都不用刷的碗,只觉得方才吃下去的饭这会全都梗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来,难受的厉害。
旁边的八仙桌上,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宋老二朝自己三个闺女施舍过来一个眼神,抬脚踢了下离他最近的大女儿,“吃完了就带你两个妹妹回去,别在门槛上蹲着碍眼了。”
他自认没用多大力气,但对象只是一个九岁还没怎么吃饱饭过的小女孩,宋招娣压根没反应过来,被踢得身子往前一倾,差点磕到面前的碗上。
宋宴宁忙把她扶住,抬头看向若无其事收回脚继续喝酒吃菜的宋老二,拳头忍不住硬了!
手腕一紧,她回过神。
“盼娣,走吧。”
宋宴宁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姐妹三个默默收拾好碗筷,又静悄悄出门,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热闹。
回到家没多大会,林桂花也回来了。
要说她们姐妹三个是老宋家最不招待见的,那一连生了三个闺女的林桂花就排行第二。
刚放下筷子就被老太太给赶回来了。
至于宋老二,这会喝上头了,不喝个烂醉是不会罢休的。
回到自个家的林桂花立马就支棱起来了,“怎么还点着油灯,不知道费钱吗,赶紧灭了灯上床睡觉。”
还在床前磨蹭的来娣忙往床上爬,宋宴宁坐在床沿上伸手拉了她一把,后脑勺上绑得乱糟糟的小辫子被招娣顺手给解开了。
姐妹三个一字排开躺到一动就吱吱呀呀的木板床上,躺在最外边的宋招娣吹灭了油灯,伸手拍了拍两个妹妹的肚子,“快睡吧。”
宋宴宁睡不着,瞪着头顶黑乎乎的房梁出神。
她没想到翼装飞行出事的概率会落在自己头上,更没想过自己会穿进一本年代文炮灰的身上。
但到现在,她已经能够肯定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也真切体会到,从书上看到的还太过苍白。
从醒来到现在只过去了半天时间,面对宋老二和林桂花这么一对极品,她自认一向好脾气,都快要忍不下去了。
往后的日子坚决不能继续这么过!
“盼娣,还没睡吗?”
黑暗里身侧传来宋招娣的声音,宋宴宁轻嗯一声,“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那我给你拍拍,明个还得早起打猪草。”
宋宴宁:“······”差点忘了,家里还养了两头猪,吃的猪草都是原身和招娣每天去打来的。
宋老二在邻村的砖厂干临时工,林桂花照顾家里的地,而家里养得鸡鸭还有猪,都是姐妹俩在勤勤恳恳比自己一天三顿饭还规律地喂着。
就这,到头来也混不上一口肉吃。
好气!
半梦半醒间,宋宴宁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
西屋门板合不死,窗户漏风,侧耳就能听见外头传来的动静。
是宋老二喝酒回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夹杂着呕吐声,还有林桂花忙前忙后的安慰声。
“你说说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好不容易吃点肉,这下倒好,全给吐出来了。”
“呕!你别叽叽喳喳的行不行,吵得我头疼,扶我进屋躺下。”
“等等,我把地上这些扫扫,倒猪食槽去,要不可惜了的。”
宋宴宁用被子蒙上脑袋,终于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她发誓,年底杀猪,自家的猪肉,一口都不吃了!
“盼娣,盼娣,醒醒!”
宋宴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屋子里还暗沉沉一片。
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起来穿衣服,该打猪草去了。”
宋宴宁瞬间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