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光是疼醒的。
妇人的指甲死死地掐着她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惶恐不安:“阿九,你可是将军府养大的,必然能对付的了他们,对不对?”
狭小的院落,压抑的啜泣,檀香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让江瑶光骤然瞪大了眸子。
她不是死了么……这是什么情况?
撞门声骤然传来,与之同时的还有男人们邪肆的笑声:“小娘子们别躲啊,出来陪爷们快活快活,爷们儿今天不杀生!”
木门被撞得直掉灰尘,抵门的小丫鬟们哭的瑟瑟发抖,偏自己的身后还有个小姑娘,色厉内荏的冲着外面叫嚷:“我大姐姐可是将军府养大的,你们这群宵小休要嚣张,当心她将你们都给杀了!对吧姐姐?”
后一句话,却是跟江瑶光说的。
深秋、寺庙、土匪。
江瑶光豁然回头,正对上那满是孺慕的眸子。
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是江瑶离。
但,却是年轻时的江瑶离。
天庆二十三年八月初七,她跟江瑶离随祖母去寺庙内上香,却遇土匪围困寺庙。
一切都对上了。
“大姐姐,你……你怎么用这个眼神看我?”
被江瑶光眸中的冷意吓到,江瑶离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却见对方突然笑了:“你说的对。”
说完这话,江瑶光回头看向吓得面无人色的祖母,担忧道:“祖母,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孙女儿会些拳脚功夫,不如我从后窗跳出去搬救兵,可好?”
后窗很高,土匪们笃定一群女眷不会从那儿逃出去,所以全都集中在了门前。
外面的叫嚣声还在继续,江老夫人面色发白,手指死死地捏着江瑶光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捏碎:“不成,阿九,你走了,谁来保护我们?”
跟来的家丁们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现下生死不知。若是江瑶光也走了,万一土匪闯进来,这一群老弱妇孺怎么办?
意料之中的话,江瑶光心中冷笑,面上倒是不显:“那祖母意欲如何?”
“你……你二妹妹说的不错,你可是将军府教出来的,不至于连几个宵小之徒都降服不了吧?”
这话,江瑶光几乎要气笑了。
放着下人们不用,倒是让她一个世家小姐出去跟土匪搏斗,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更何况,那几个土匪她寻常的确不放在眼里,可来之前,她这位好二妹说佛门乃是方外之地,自己佩戴刀剑前来是不敬,苦口婆心的让她将趁手兵器放在了家里!
若非如此,前世她又怎会气力不支,被那群土匪们掳走?
“啪”的一声,江瑶光反手摔了墙角的瓷瓶,抄了几块趁手的瓷器,眉眼的笑容泛着冷光:“好,就依祖母。”
前世她被歹人掳走便罢了,经了那十年的沙场磨炼,若她还能被这几个宵小给掳了,不消别人,她自己就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人未出门,切面锋利的瓷器先飞出去,鲜血瞬间溅射到了窗棂上,变了调的惨叫连连,吓得房中众人哆嗦不已。
只片刻功夫,便见江瑶光将门重新推开:“祖母,可以走了。”
残阳在她身后,染了鲜血的脸上,连笑容都多了几分诡异。
江瑶离心头瞬间一沉。
完了。
那些土匪都被杀了,谁去劫走江瑶光?!
院内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土匪,鲜血还在冉冉的往外流着,汇聚成了一条暗红色的水流。
江瑶离搀扶着江老夫人过院子的时候,二人几乎站立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就这么被江瑶光解决了?
即便被老将军教导了十年,先前她的表现也只是一个小丫头做派,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恐怖!
江瑶离则更多了几分恐惧,这些人……可都是她找来的,江瑶光不会发现什么吧?
不行,她得赶紧给娘亲和四皇子传信,让他们赶紧改变计划!
……
夜凉如水。
空气中檀香袅袅,血腥味儿早散去,一切魑魅魍魉都被隐藏在平静之下,仿佛从未发生过,却又隐藏在暗处,预备着随时出来再撕扯下一块肉。
官差来了又走,给这一起围困寺庙的事件下了一个——“意外事故”的定论。
对此,江瑶光丝毫不意外,柳依依跟江瑶离母女既然敢找土匪过来,让他们堂而皇之的围困寺庙,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只可惜,她们这次却漏算了一件事。
那些被扔到乱葬岗的土匪里面……有一个活人。
隔壁院子灯火通明,丫鬟婆子都在守着受了惊吓,却还需在寺庙过夜的祖孙两个,却把江瑶光忘记了干净。
但这反而给她提供了便利。
江瑶光吹熄蜡烛,待房中陷入一片黑暗后,这才裹了披风,快步走了出去。
谁知她才转过回廊,便被一股力道给拽到了房间内,与此同时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别出声,不然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