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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在这里,只会让郁卿疯魔,我劝你最好去地藏菩萨那里悔过,自我了断。”他很快回答我,似乎恨不得马上抓我去地藏菩萨那里。

“你要我悔过,也有个原因是不是?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悔过?”我问道。

即便宸王这样的讨厌我,我也能感觉到,他对我是熟悉的,就好像我是他千百年来都认识的人,他眼神里即便满是不屑,依旧无法掩饰对我的无奈。

他发觉我在观察他,转过头去,说道,“你有什么罪过,以为失忆了便可以抹清吗?不要以为你现在受了点委屈,落了几滴眼泪就可怜兮兮了,曾经阳界满目苍夷,生灵涂炭都是因为你,你出生在罪恶之地,以恶灵之怨为食,不仅杀害了自己的——”

“郁景!”忽然一声怒响,顿时幽魂逃散,怨鬼哀号,似乎整个阴界都为之颤抖。

我回头看去,冥王冷冷的站在那里,那双眼眸是我从没有见过的锐利深邃,在这一片阴冷黑暗里愈发白得刺目的袍子更显得他咄咄逼人。

他犹如利剑一般的双眉微微一扬,晃神间便闪现在了宸王的面前。那一瞬间,宸王不再是他的哥哥,而是他统治之下的臣子,我才注意到,在总是微笑着面对我的另一面,他天生便是一名君临天下的王者。

宸王的神色忽明忽暗,许久之后咬着牙重重叹一口气,随后朝冥王恭敬的微微弯腰,说道,“是我的错,不应该乱说话。”

冥王没有回应,他那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子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几乎要盖住了他勾魂摄魄的目光,带着淡淡血色的薄唇微微抿起,看起来是真的动怒了。

宸王似乎早已经习惯,他转过身去,又说,“但你一向知道我的态度,她忘记了那些事也不一定是好兆头。”

那些事?到底是什么事?我皱着眉头,看着宸王快速退去,而冥王依旧背对我站着,似乎在调节刚才他的怒气。

果然他一转身,脸上早已经是温柔似水的浅笑,他轻柔的握住我的手,问道,“吓到你了吗?”

“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肯定不会任由他敷衍过去,追问道。

他好看的嘴角依旧挂着那个淡淡的笑意,执着我的手说道,“只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不重要,你无需放在心上。”

我看着他那双因震怒而隐隐变得血红,现在血红色又慢慢沉淀在琥珀色的瞳孔的眼眸,那里透露出了太多的讯息。他不是个撒谎高手,他对我说“无需放在心上”,但看得出他其实是最放在心上的人。

但相处这些时间,我已经摸清了他的性格,他虽然总是温和动人,但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行就是不行,不说就是不说。

我眼珠子一转,停下脚步,看着他,语气变软,甚至带了些许的撒娇,“既然不重要,你就随意一说,我便随意一听,怎么样?”

我甚至挤出了一个期许的微笑,这绝对是我第一次对他这么温柔。

看着他瞬间也停下了脚步,完全愣住紧紧的看着我,冰眸子波光流转,甚至微微透出了些许泪意反射的光芒,这表情看起来似乎是我千百年来都没有对他这样过了,令他怀念至极。

我便知道,这招,有效。

所谓心如钢铁都可以化为绕指柔,吧。

我决定再加一个重磅炸弹。

我上前一步,抬起眼帘看着他,轻轻喊了一声,“郁卿。”

那是宸王刚刚说漏嘴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冥王从不告诉我他这个名字,即便他的确是真心想要娶我做他的鬼新娘。

重磅炸弹就是重磅炸弹,冥王的身子随着这两个字轻轻颤抖,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

但炸弹,有时候是甜蜜的暴击,有时候,也是致命的伤害。

这次,我下错注了。

这个重磅炸弹对冥王来说,很明显是致命伤害。

冥王的唇色变得苍白,看着我张了张嘴,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放开了我的手,就好像七魂八魄(虽然他不一定有)被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抽走了一般,语气都沙哑无神,“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我哪里肯放他走,一把抓住他骨感的手腕,追问道,“那,地藏菩萨是什么意思?在哪里?”

冥王却忽然反手捏住我的手腕,表情严肃而带着丝丝的威胁,“你不要追问这个,只当作没听见,不然我把你……把你……”

他咬着牙,却始终无法将那些狠话说出口。

似乎我始终都是他的软肋。

我便是仗着他这样喜欢我,死死盯着他那双带着涟漪的眼眸,得寸进尺的追问道,“不然你就把我怎样?”

他再次松开了我的手,似乎疲惫极了,再也不肯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我扁着嘴,看着他消失在黑暗里,甚是不满意。失去父母的我毫无求生欲,我自然是看得出他对我追问“地藏菩萨”的惶恐,但我偏就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儿。

而且我一直都不爽他,既然他这样紧张,那我就偏让他不得安宁。

报复的心思猛然窜得老高,我开始得意自己的小心思。开始在这阴冷而空旷的冥王府寻找什么地藏菩萨的线索。

自然是没什么线索,冥王他肯定不会想要让我找到,看见白无常在在游荡,我问他:“人人都知道黑白无常是一体的,我怎么整日就看见你,从不见黑无常啊?”

他回头对我阴阴一笑,说道,“这冥王府所见之处,都是黑暗,王妃您竟然说没看见黑无常吗?”

他擅作主张开始叫我王妃,即便我还没有真的嫁给冥王。但我不介意了,因为我介意也没用,他听冥王的。

原来黑无常竟然就这样无处不在,又或者根本可以称作不存在吗?

我觉得很无聊,“哼。”了一声。

白无常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王妃,您看您额前的朱砂痣,若不是黑无常帮您点化,或许您早就在阳界灰飞烟灭了。”

白无常的面具化为一面铜镜,铜镜清晰的照出了我的模样,我忽然觉得心底深处什么熟悉的记忆被触动了。

那张脸有些陌生,却又极其的熟悉。肤白胜雪,额前一点鲜红,明艳圣洁,唇若点樱,眉眼夺目鲜润,青丝绾成两个垂缀得有些松散但整齐干净的小发髻,那还是冥王给我弄的。我那时候不肯看,觉得这家伙肯定是偷偷摸摸的把我打扮成丫鬟。

但此时才发觉,这个淡雅清秀的装扮竟然这样适合我。

白无常嘻嘻的笑了一下,听惯了竟不觉得阴森了,“怎么样?跟冥王在一起是不是很快乐?你看你整日无忧无虑,都不似个鬼了。嘿嘿嘿嘿。”

我瞪了他一眼,蛮横的上前跨一步,生生把他的面具给扯下来。面具后面是一张苍白的俊脸,淡无血色的双唇中间一抹滇红,配上他登时焦急得满头大汗的表情特别可爱,“哎呀!王妃!失了礼数失了礼数啊!”

我才不听他的恭维,看着他那双白珠子瞳孔的眼睛,问道,“你告诉我,地藏菩萨在哪里?”

这一问,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满头大汗,他额前的头发瞬间就湿透了,赶紧跪了下来拜道,“王妃你饶了我吧!”

“玖钺。”我蹲下来,看着他吓得魂飞魄散的表情,拍着他的肩膀,喊着他的名字,而不是封号,套近乎的安慰道,“你放心,只要你告诉我,我肯定饶了你。”

他马上哭道,“那您还是别饶我,杀了我给个痛快吧。”

这到底是什么厉害的菩萨,让他们这么惊恐?我看着玖钺落荒而逃的身影更加不爽。

我忽然想起,冥王跟我说过,我所拥有的魂力,这个时候是不是有点效果呢。

我摊开自己的十指,看着掌心,喃喃说道,“带我去见地藏菩萨。”

掌心忽然变得混沌,发出刺眼的光芒,我条件反射的捂住眼睛,就被掌心的后挫力狠狠一击,摔倒在地上。

地上的触感很熟悉,不像是在冥王府冰冷得有些湿漉感,那是沙子、泥土和石头的混合物。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一篇荒野里。

方圆百里荒无人烟,不远处稀稀拉拉有几座坟,尘土飞扬,阴风阵阵。

我转身刚要往前走,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身后是一座似乎年代已久的石像,长满了青苔,又布满了铁红色的锈,即便看起来是慈眉善目的菩萨,看起来都分外的可怕。

等等,菩萨?

难道这就是地藏菩萨?

不知道怎么回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毫无求生欲的我,突然由心里萌生了一种恐惧感,就好像病毒一般迅速扩散,将我整个思绪占据。

那似乎是毫无缘由,最原始的恐惧,来自地狱的恐惧……

那不是……不是一尊石像而已吗?我拼命的说服自己,但那青苔,似乎慢慢变成了死尸的乌青,那铁锈,似乎变成了红得发黑的污血。

我脑子开始充斥着各种声音,惨叫声痛哭声,犹如尖刀一般阵阵刺入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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