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生一看到他的宝贝多肉被我拎在手里,随时有可能飞向地面,整张脸都写满了惊恐,他看向我的眼神仿佛在控诉我这个“恶毒的女人”。
最终,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宋医生终于说出了实话。
不过这个实话我不太爱听就对了——据宋医生说,我经常染发对脑神经造成了损伤,导致我身体缺钙严重。
我记得他跟我说完这些的时候还补了一句,“你难道就没发现你身高矮得离谱吗?”
闻言我暴怒,朝他吼:“大哥我153啊!很矮吗?!那不还有人一米四几嘛!”
宋医生从我手里抢过多肉,一脸嫌弃地说:“是有一米四几的,不过我从来没见过父母都是170以上,生个女儿却150的。”
好吧,他这刀补得我竟无言以对。
此时,许大夫从外面回来,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宋医生看到后,再次补刀,“我说老许,你就别浪费资源了,你看你家这位小朋友喝了一年多的高钙牛奶也没见着她长高啊。”
许大夫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幽怨委屈地看着他,希望他替我怼回去。许大夫视线下移,然后说:“身高是没长,但是其他地方长了,也不算浪费资源了。”
闻言宋医生也往我胸部瞟了一眼,然后点头附和,“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一把捂住胸,“你们俩流氓啊!”
还是关于染发一事。
某一天我终于觉醒——染五颜六色的头发伤身,难道染黑就不伤了吗!
反应过来这点之后,我得意洋洋地跑到许大夫办公室去,希望今日与他一番唇枪舌战能彻底抢回我染发的决定权。
结果许大夫抓着我说了一通“他是如何千辛万苦的找老同学学习自制染发剂,又是如何跋山涉水亲自去集市里挑选用材,然后怎样日以夜继地锻炼制剂手法,最后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完成了黑色纯天然染发剂”的故事。
听完后,我哭得稀里哗啦,抱住许大夫的大腿,感激涕零,“许大夫,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小女子此生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许大夫拍拍我的背,说:“准了。”
我仰头,“你说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许大夫扬起微笑,低头附在我耳边说:“我说,本大夫准了。准你以身相许来报恩了,这回听清了么。”
我懵懵地点头,“听清了。”
此时,宋医生从旁边经过,摇头感叹道:“头一次见着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的傻子。”
我立马反驳,“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宋医生毫不在意,端着他的多肉往窗台走去,“你别误会,我说的是老许。”
我……
欺负我在医院单枪匹马没朋友是吧?
嗯……后来我听某小护士说,那个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以至于以身相许的染发剂不过是许大夫请他从事中医制药方面的老同学帮忙做的而已。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欲擒故纵将错就错玩得这么溜。
室友小美感冒严重,我主动请缨陪她去医院看病。
路上我突然想起和许大夫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大一那年的寒假,我为了防止回去长膘,于是留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打工。
有一次,我陪打工认识的小姐姐去医院做人流。
我们俩局促不安地坐在豪华的vip病房,等待着主治医生的到来。
主治医生就是许大夫,他穿着白大褂,拿着本子走进来,然后就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不由得摸出镜子照了照……没有脏东西啊。
“医生,您老盯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许大夫说,然后走到我边上,牵着我就往外走。
紧接着,我被送进无数个地方。
验尿验血等一系列工作做完后,他将我送到了B超门口,说:“你的报告里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你再进去检查一下。之前的结果有可能是误诊。”
我当时就懵了。
感情他以为怀孕的是我?
我当时真是怒不可遏,差点动手撕了他的白大褂,再一脚揣破他的眼镜。
但一想到他是主刀医生,要是一会儿他因为我的无礼而故意报复路春夏,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于是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我刚染的仙气飘飘的梦幻紫头发,抬头微笑道:“许医生,我想您误会了。怀孕的是病房里的另一位小姐,不是我。”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着“哦”了两声。
之后,为了报复他戴有色眼镜看我,我借路春夏术后调理一事理所当然地问他要了电话号码。再之后就是我接二连三的*扰和捣乱。
结果一来二去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看上我了,然后……我就被许大夫用一只冰激凌给收服了。
现在想想挺不值的,最起码要两只冰激凌才行啊!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五下午。
由于晚上有社团联谊活动,室友便抛弃了我一起逛街大扫荡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苦哈哈地在校门口等许大夫。
左顾右盼之间,一对老夫妻走到我边上,老爷爷对我说:“小姑娘,我们来学校找工作,结果没找到。奶奶饿了,我想给她买点东西吃……”
他言语恳切,词句之间都透露着囊中羞涩的意味,我懂他是要我帮助他们一下。
超市就在马路对面。
我看了看二位老人裹得死死的破旧棉服,眼神闪了闪,最终将攥在手里的钱重新放回了口袋。我对老爷爷说:“爷爷您在这儿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对面超市给你们买点东西。”
说完我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跑过了马路。
走到对面时,我回头,老爷爷挽着老奶奶的手走向另一个人,看到这一幕,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这大概是我在超市逗留最短的一次了。两分钟之后,我端着两盒热气腾腾的泡面,提着一袋饼干零食,跑回马路对面。
那对老夫妻却不见了人影。
“饿了?”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过头,眼眶微微湿润。
车上,我告诉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许大夫摸摸我的头,安慰道:“没事。”
回到家时,我发现宋医生又跑到我家来蹭吃蹭喝了,唠磕的时候,宋医生说:“诶诏诏,你最近有没有在你们学校附近看到一对老夫妻?说找工作没找到暗示你给点钱吃饭的那种。”
我点头,说:“下午刚刚遇到。”
宋医生连忙紧张兮兮地问我:“那你没给他们钱吧?”
我摇头,“没有。”
宋医生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我跟你说那对老夫妻是骗子,前段时间老在我们医院门前晃悠,听人说最近转移战场跑到你们学校去了。”
我:“哦。我买了一袋零食准备给他们来着……”
一个抱枕飞向我,宋医生揶揄道:“看不出来你还蛮有头脑的啊。”说完后,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薯片,又看了看茶几上的一袋零食,“所以……你这是没送出去?”
我:“嗯,等我买完回来那对老夫妻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看了半天连个背影都没看到。天知道我才离开几分钟而已。”
后来学校广播了我才知道,原来那对夫妻进了学校,被骗的学生高达一千多人。
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读高中的时候,我一个月两百块钱的生活费,星期天出去玩,路上也遇到了一个小男孩,谎称和哥哥在附近吃粉,但是身上忘记带钱了,让我给他五块钱粉钱。
小男孩很小,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我心下一动,就准备拿钱给他,钱掏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没有零钱,只有一张红色和两张五十。
我拿出五十给小男孩,跟他说让他去把粉钱付了再把钱找给我。小男孩乖巧地点头,并说了句“谢谢姐姐”。
但小男孩没有回来,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原地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来还因为肉疼我的五十大洋,在马路边嚎啕大哭。
所以从那之后,但凡看见此类人,我都会直接到附近买一些吃的给他们。
我一直怀疑我不是亲生的。
不止因为极其不协调的身高。
而是——我特么从小到大活得就像个孤儿啊!什么穷养男富养女在我爸妈眼里那都是狗屁!他们觉得生下我就是一个累赘!
比如昨天,我看了一部韩剧《妈妈别哭》,全程哭的是稀里哗啦泣不成声啊,于是我就打了个电话回家。
嘟——
切断。
我以为是那边信号不好或是出现什么问题了,于是又拨了过去。
嗯,又被切断了。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我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我爸发来的,内容如下:“死丫头这么晚打电话干什么!你妈睡着了,你要是把她吵醒了我告诉你,下个月你生活费我就拿去给你妈买衣服了。”
你们看看!这么绝情的话,像是个亲爹说的话么?
这还不算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发微信跟我妈说:“妈,我想你了。”
结果我妈回了一句,“你别想我。”
我发了个黑人问号脸的表情过去。
我妈说:“还没到月底。”
然后……我有幸第无数次看见了红色感叹号。
我看着备注上的亲妈两个字,内心一度很绝望……
谁来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被亲爹亲妈如此嫌弃。
悲愤之下,我去找许大夫诉苦,涕泣涟涟,语不成句。
许大夫拍拍我的背,说:“没事,我爸妈脾气很好,尤其是待儿媳妇就像亲闺女似的,等你毕业了,咱们结婚,到时候你就能感受到一种热切的母爱和父爱了。”
我拿纸擦了擦鼻涕,抽泣着说:“那要是他们也嫌弃我怎么办啊?”
许大夫将我安置在沙发上,然后起身去给我热了瓶奶,“那我就带着你浪迹天涯去,你不是一直嫌我不够浪漫么。”
我破涕为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傻乐,却没想到他为何没告诉我“不会,我喜欢的我爸妈一定会喜欢”,而是说要带我浪迹天涯。
原来我被婆婆嫌弃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么。
我一直觉得我跟许大夫差的那五岁是个十分遗憾的差距。
我觉得要是我们同龄的话,说不定就能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爱情,穿着校服,像个侠侣一样游走在整个青春里。
然后,为了弥补我的这个遗憾,我特意多买了一套学士服,但——我不确定许大夫能不能忍辱负重地穿上它。
毕竟要让一个外表随和实际上傲娇无比的天蝎座许大夫穿上这个土到掉渣的学士服是一件比杀了他还要艰难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早就下好了套等许大夫来钻。
早在毕业照的前一天,一向下不了厨房的我,在毁掉半个厨房之后,终于在一片狼藉中端出两道可以称得上是中国国粹的菜来——西红柿炒鸡蛋和西红柿鸡蛋汤。
许大夫回家来看到我竟如此贤惠,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好吧,实际上是我把剁椒当成番茄酱放了,但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它们俩长得那么像。
虽然出了点小差错,但我作为一个地道的山城妹子,对这个辣椒番茄炒蛋的味道,还是挺喜欢的。只可惜,许大夫似乎有些无福消受。
吃了我的饭之后,许大夫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对我说:“诏诏,你以后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就直说,反正咱们迟早是一家人,你就不用贿赂我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桌子上还剩下一小半的一菜一汤,说:“如果这算贿赂的话。”
我两眼放光,心想这顿饭真是没白做。然后我就委婉地表示了一下,我想跟他一起拍一套具有纪念意义的毕业照的想法。
许大夫点点头,问我:“怎么个有纪念意义法?”
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索性直接把学士服扔给他,然后立马跑回房间,发短信给他:“我想让你穿上这套衣服陪我一起拍毕业照!”
接下来,我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一点点向我靠近,脚步声停在与我一墙之隔的门外,紧接着我听到他说:“诏诏,你开门。”
我抵着门,小声说:“我怕你打我。”
一声轻笑过后,许大夫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我低头想了想,大概有十来次了。但念在我们相恋三年多的份上,我就四舍五入算他十次吧,于是我大声告诉他:“十次!”
许大夫大概是愣住了,我正准备提醒他我每次生病时他强行给我打针的事情,就听到他说:“诏诏,你再不开门,这衣服我明天就不穿了啊。”
闻言我立马开了门,然后开了门之后的事情,就有点少儿不宜了。
第二天,许大夫果然说话算话穿上了黑不溜秋还有点不合身的学士服。
那天阳光灿烂,我如完成夙愿了一样,笑得脸都快僵了,整个学校都是我四处乱窜的身影。拍得差不多的时候,许大夫突然跟我说要带我去个地方,还神秘兮兮地给我戴上了眼罩。
在他牵着我的手走过一阶比一阶低的台阶的时候,我心如小鹿乱撞,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作为一个专业玛丽苏文的写手,我深深预感接下来会是一场求婚大戏。
这么一胡思乱想,我的手心就开始冒汗了,然后我试图抽回手擦擦汗,无意间摸到宽大的学士服,心又凉下去几分——
毕竟没有人穿着学士服求婚的,就连《我的早更女友》里面,周迅向男主求婚,也是换上了婚纱的。
走到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我开始慌了,扯了扯许大夫的衣袖,问他:“你要干什么啊?”
许大夫凑到我的耳边,说:“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悦耳动听的音乐前奏响起,我的眼罩被许大夫揭开。
是学校礼堂。
台上铺满了鲜花,背景图片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一头绚烂的梦幻紫头发和身穿一袭白大褂的许大夫在B超门口对视的照片。
时隔多年,我再看当年我们的相遇的那一刻,仿佛我们天生一对,一旦遇到,就不该分开。就像两块相互吸引的磁铁,一旦相遇,就义无反顾地要拥抱,一旦拥抱,就是一辈子。
我眼睛红红的,眼泪挂在眼眶边上摇摇欲坠,许大夫手中拿着话筒,突然开始唱歌。
我抬眼望向他,眉目如画,深情款款,穿上学士服的他,似乎将我们之间那蹉跎的五年岁月融化了。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只要你的肩膀依然让我靠……
“因为我要的我自己知道,只要你依然愿意靠在我肩膀。”
许大夫从来不在我面前唱歌,没想到他唱歌居然这么好听。当时我不知道怎么了,一瞬间忘了他是打算求婚,然后我就一把抢过话筒,接过来唱了下去……
身后传来零零散散的笑声,我回头,看到室友和几个玩的好的朋友坐在下面、铺到礼堂门口的红毯,和一地芬芳馥郁色泽绚丽的话朵,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地之中。
但我话筒都抢了,也不能不唱,于是只有硬着头皮唱了下去。
一首歌唱完后,许大夫看着我,单膝跪地,“诏诏,嫁给我吧。”
我点头,脸上飞起两团红晕,许大夫轻轻牵过我的手,在我的无名指上,戴上了属于他未来妻子的戒指。
然后他带着我走过了一片美轮美奂的鲜花锦簇的红毯,
他说:“诏诏,以后和我一起走的日子,都会像现在一样,繁花似锦。我保证。”
有一次我和路春夏逛街,路上听到一段很熟悉的旋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这首歌。
直到歌手一开口,我才反应过来这是许大夫向我求婚时唱的那首歌。我用手肘捅了捅路春夏,“诶,春夏姐,你知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啊?”
路春夏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问:“我听说这是老许前段时间向你求婚时唱的歌啊,怎么?你竟然不知道叫什么?”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
路春夏立马翻了一个销魂的白眼给我,“我怎么还听说当时你还抢了话筒来唱了呢?”
我解释道:“我只会哼两句。”
后来路春夏对我百般羞辱、刁难、挖苦之后终于告诉了我这首歌的名字——《遇到》。
当时我就搜了歌来听,然后我发现,这居然是当年我追了一整个青春的电视剧《恶作剧之吻》中的歌。
但在我还在感慨青春的时候,路春夏凑过脑袋,过来看到歌名上的“湘琴与直树之《邂逅》主题曲”字样,立马笑得前俯后仰。
嗯,一点都不夸张地说,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等她笑够之后,我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笑点在哪儿?”
路春夏挺直腰杆,作古代夫子样,说:“不得不说这许致洲挺会选歌的。你看啊,江直树和袁湘琴是智障学渣配高冷学霸。你和许致洲也差不多了,唯一的差别就是,你们俩是脑残学渣配假温柔医生。”
她说得此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