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城当老师的小妹刘小朵听家里说大哥有了难处，中午开着保时捷卡宴，拿着一张存了1百万的银行卡回到老宅子。
刘满仓双手插着裤兜，听到眼尖的小妹看出端倪，自嘲道：“大哥落魄了，坐硬座回来的。人比较多，车厢里很多穿着干活衣服的建筑工人，一来二去蹭脏了。”
小朵看大哥一直插着裤兜，很怪异。他在家可从不摆谱，现在这是演哪一出？
边想边伸手去拉刘满仓胳膊。
刘满仓暗自较劲，小朵拉不动，心里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眼眶红起来。
“大哥，别扛着啦。这屋里有外人么？你累不累啊。”
王爱凌听女儿这么说，也明白了，忙过来检查儿子身体。
撸起袖子，裤腿，一块块淤青，一条条血道子露出来。
“天杀的，是那些王八蛋打的你么，仓儿？还有没有王法了。”
骂完呜呜哭了起来。
父亲刘一守见此情景，一声不吭，大口吸着烟。
这个不善言谈的忠厚男人比他儿子还能忍。他心疼儿子，但知道啥也帮不了他，自然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刘满仓见藏不住，便抽出手来，一把抱住老妈和小妹，像小时候撒娇一样。
嘻嘻哈哈地开起玩笑，“地球上，除了老妈你敢打我，别人谁敢？嘿嘿，我最近在练功夫，这是我自己踢树，练抗击打能力搞出来的皮外伤，起茧子就好了。”
王爱凌听他这么说，又气又笑，推开这个在她面前永远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
“还疼不疼？把衣服脱了，给你喷点云南白药吧。”
“不用，这点小伤，隔夜就好了。”
刘满仓放开他俩，看看旁边抽着闷烟的老爸，岔开话题。
“爸，锅里是不是炖着鸡呢。我回来的路上就惦记着您这道拿手菜。”
刘一守听见儿子冷不丁问他这个，忙掐灭烟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笑起来。
“炖着呢。知道你爱这口，早收拾了十几只在冰箱里冻着，你在家，顿顿给你做。”
“还是我爸疼我。饿了，快吃饭吧。今儿晚上，咱爷俩喝两杯。”
刘满仓边说边推着爸妈，小妹往餐厅走。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盆盆碗碗的有十几道，都是刘满仓最爱吃，小时候过年都难得吃这么全乎的硬菜。
一瓶年份茅子也已经烫好。这是刘满仓多年来，邮寄给爱喝酒的老爸的存货。平日里，刘一守不舍得喝，只喝便宜一点的普茅。
刘满仓跟小朵坐在一边，看着对面的爸妈，心头一热。
“真好。咱们一家人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吧。”
他感慨着。
“也没有多久，过年你都回来的。那时候人更多，今天小朵对象和孩子还没来呢。”
耿直的刘一守接过话。
小朵噗嗤笑起来，斜眼看看满仓，解释道：“爸，您没理解我哥的意思。在我哥心里，只有咱们四个是一家人，这叫什么来着？对，原生家庭。”
王爱凌听小朵这么说，也忍不住笑起来，“什么圆生，方生。反正你俩都是我生的。你俩没结婚是一家，都结婚了，就没有小时候那么亲了。”
小朵两手握着刘满仓的左手，撒娇道：“咱妈说的对么？我结婚了，哥你就不亲我了？”
刘满仓瞪了小朵一眼，“咱妈说得当然对。我又没结婚，当然还没私心。你不一样，嫁了男人，我们仨在你心里的分量，就越来越轻喽。”
“哼。不打自招了吧。哥你幸亏没结婚，结婚了肯定就像你说的那样，把我们仨忘了。”
刘满仓嘿嘿笑起来，拎出温好的酒给老爸和自己杯子倒满。
“别胡说八道了，丫头。不喝酒，端起茶来。这第一杯酒，咱们兄妹一块敬爸妈。”
小朵端起茶杯跟爸妈碰了碰，“祝爸妈越活越年轻，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刘满仓也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今天这酒，味道特别厚。”
刘满仓从年份酒里尝出一种感性的错觉。
刘一守跟王爱凌已经习惯了儿子这些说辞。从他念完大学，开始创业后，回家吃饭，就多了这些客套。
在农村传统文化中，这种外露的情感表达总有那么一点表演的成分。但在刘满仓这里，已经内化成餐桌必不可少的礼仪。
特别是在大喜大悲，团聚，节日等特殊节点，闷头干饭，不说点套话，气氛就太奇怪了。
今天这顿饭，在刘满仓心里意义重大。他马上要宣布一个决定。
酒过三巡，菜尝五味。
刘一守父子脸颊都泛起红晕。
老两口的心头肉，宝贝疙瘩，从小开挂般疯狂给他们长脸的儿子，此刻在他们心里依然是完美的。
在他们印象里，凡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都会变成现实。
儿子在他们心里就像一泓清泉，甘洌，给人希望，性格外柔内刚。
但今天，儿子总是说些无关紧要的煽情话，却让他们感到一丝不安。
刘满仓不提公司里的事，他们仨更不敢提。这种因为他以前的成功，自然形成的社会性强势，自带惯性，在他失意时，依然有效。
又喝了一口酒，满仓抬头看看他们，摊牌了。
“爸，妈。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老两口一愣，试探着问道：“你……要去哪儿?”
小朵放下筷子，屏住呼吸，乖巧地瞅着哥哥。
“公司遇到一些问题，我暂时不管了。我要去浅镇找老朋友，在那边生活一段时间。顺便想一些事情，理顺了，就回来。”
听他这么说，老两口稍感安心。
“喔喔。也好。去散散心吧。家里不用你管。这么多年，你给家里的钱，爸妈都给你攒着呢。还有七八百万。”
刘一守听老婆托出老底，手在桌子下拧了她大腿一把。
他担心闺女刮她妈油水。这个传统男人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这钱原本打算给儿子救急的。
王爱凌冷不丁被拧了一下，忍不住哎呦一声，扭头看看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的老公，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
小朵把一切看在眼里，捂嘴笑起来。心想这个老爹真是多虑了，自己可从来没惦记大哥给家里的生活费。
自己跟老公都是吃公饭的，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
这么多年，自己这个富豪哥哥逢年过节，孩子生日等也没少给他们钱。
“哥，我支持你。家里有我照顾爸妈，你放宽心，出去散散心吧。”
小朵说完，从古驰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刘满仓桌前。
“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哥再有钱，变现也需要时间，先拿这些花着。”
刘满仓眼圈一红，对小朵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从小被他庇护的妹妹，关键时刻说话办事如此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