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横肉的光头男在用力捶打刘满仓在农村的老宅子大铁门。
光头男身后,跟着五六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小青年,嘴里叼着烟,有的胳肢窝下还夹个小包。
被这来者不善的敲门声惊扰的左邻右舍陆续走出家门,朝刘满仓家围了过来。
光头男见有人围过来,一点也没收敛,甚至像得到了鼓励,敲的越发狠了。直接抬脚踹起了大铁门。
咣郎!咣郎!
“哎呦,小伙子。你们是满仓家什么人啊。哪有这么敲门的,大门栓都快被你搞掉喽。”
跟满仓妈素来交好的王婶看不下去,问道。
光头男踹了一会儿,脚也麻了。听见有人问他,正合他意,便转过身,挤出一脸阴笑,露出几颗大金牙,脸皮上几道伤疤特别丑陋。
“大婶。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刘满仓是个老赖,欠我们老板钱不还。我们找了他好久,才知道这孙子跑回老家,当缩头王八躲起来了。”
说完,光头男猛吸一口烟,把烟蒂弹出老远,干咳一声,用力吐出一口老痰,像吐出一口恶气,用皮鞋根碾了两下。
“哎呦,开什么玩笑。人家满仓怎么会欠钱?前年过年回来,他还给村里父老乡亲发红包哩。”
王婶显然不信这个光头的话。光头这种形象,在朴素的乡村人眼里,跟地痞流氓没啥两样,估计是来敲诈勒索村里首富,也是首善,刘满仓的。
“对对对。谁欠钱,满仓也不会欠。我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就懂事,聪明。他15岁考上蓝华大学,我还给过他家一篮子鸡蛋哩。有一年他回来,还专门去我家,给我家那口子塞了两万块钱。”
满仓一个出五服的老姑附和道,话里话外,维护着这个村里的骄傲。
众人听见她家多得了两万,不免涌出一些酸味,在农村,两万不是小钱。但想到人家本来就沾亲带故,便稍感安慰,心里自然希望满仓越来越好。这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光头听见乡亲们这么向着刘满仓,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我们老板说得没错。这孙子果然还有钱。有钱不还,在老家装菩萨,什么东西!”
说完,给身后小弟一个眼色。
众小弟心领神会,来到满仓家院墙下,丢下包,搭起人梯,很快便爬上去几个人。
院子里响起几声尖叫和恫吓,铁门被跳进院子里的小弟打开。
光头男摸了摸泛着油光的后脑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乡亲们担心满仓家出事,不约而同地往他家里挤,却被最后进去的小弟拦下来,把大铁门从里面插上。
关键时刻,还是王婶脑子比较灵光,大呼一声:“快去找村长,书记,让他们先报警,然后招呼村里男人过来。”
满仓家客厅。
光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烟,恶狠狠地盯着刘满仓。
家人都被满仓招呼到里屋。自己的事自己扛,这是他一贯的性格。本来他并不是因为躲债回家的,他根本不欠任何人的钱。但他生意上确实遭遇滑铁卢,被一个曾经很信任的人坑得很惨。
为了给公司续命,他抵押了豪宅,豪车,变买了黄金等一切可以卖的贵重物品,依然于事无补。投入的资金如飞蛾扑火,都打了水漂。
更要命的是,账上流动资金快枯竭后,他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公司最大股东,失去对公司的控制。
现在等待他的只有法拍和公司破产清算,他累了,尽力了。如果还有一个地方,能让他有家的感觉,能放下防备,有一丝温暖,那一定是脚下这个地方。
回到家,他什么也没有说,却像什么都说了。这个男人已经硬到不会流泪,不会抱怨,只有遇山开路,遇水架桥的淡定和坦然。
家人不敢问,默默打扫好屋子,让他睡个好觉。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被这些人吵醒。
刘满仓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光头男,一脸疑惑。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打听到这里的?”
刘满仓看着光头男,气定神闲地问道。
光头男笑笑,没有回答,一边翻看手机,一边抬头看他,三番五次后,依然不太确定的样子,又探身跟身边小弟嘀咕了几句。
小弟轻声耳语:“没错,就是他,他就是某度百科里的人。”
光头男站起来,调侃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比电视上,网上消瘦了不少啊,哈哈哈哈。也难怪,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一般小心眼的,早跳楼了。”
哼哼。
刘满仓对这种低级调侃很不屑,踩一个人并不能抬高自己。他只是不知道这货是谁的手下,来找他干嘛。
光头察觉到刘满仓的神情,心虚起来,清了清嗓子,环顾左右,吩咐道:“还愣着干嘛?忘了咱们干什么来了?扶刘总去见老板。”
小弟闻言,就要上手去扭刘满仓胳膊。
光头伸手从后面抽了两个小弟后脑勺两巴掌,“没大没小的,让你们扶,耳朵聋了?”
刘满仓看不下去这种唬人的做派,扭头隔着里屋门,跟家人交代:“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如果有人来家里问,不要多说话。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刘满仓瞅了光头一眼,“前面带路,去见你们老板。”
光头闻言,像得到命令一样,下意识地招呼小弟往外走。这种虚张声势的小混混在久浸商海,见过大风大浪的大老板面前,除了装,啥也不会了。而且再怎么装,也装不出刘满仓那种刻进骨子里的威严。
这大概就是气场吧。
小弟们被刘满仓这种邪门的气场支配,很自然地变成了保镖,跟在他两侧,保持适度的距离。
出了大门,外面已经站满了人,乌泱泱的有百十号,很多男人像刚从地里赶来,拿着锄头,铁耙。
光头想扒拉开一条路,他们开来的几辆霸道越野车就停在人群后面。
乡亲们却像铁板一样,挤在一起,没有闪开的意思。
光头脑门上沁出汗珠,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亮光。他看见乡亲们可怕的眼神,不免心慌,也不敢说话,回头无助地瞅着刘满仓,刚才踹门的气势全无。
刘满仓不想在乡亲们心里留下失意的印象,抬抬手,跟他们招呼道:“父老乡亲们,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他们是我分公司的供应商,有点尾款没清,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刚才已经让公司财务处理了。”
光头现在只想脱身,带刘满仓回去交差,听见他扯谎,也不揭穿,配合道:“不好意思,是我们搞错了。现在要送刘总回公司,麻烦大家让一让。”
乡亲们听满仓这么说,便闪到两边。
光头一路小跑来到车前,打开车门,遮着刘满仓头顶,把他迎进后座。
乡亲们又围到车前,透过车窗看着满仓。
还是王婶主动说道:“满仓,乡亲们都念着你呢。有空再回来看看。”
满仓微笑着,朝她摆摆手,点点头,没有说话。
几辆霸道车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