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优异的成绩是免死金牌。

对此，实验一班的学生深有体会。成绩好，他们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不用穿校服，可以迟到早退，比如颜科可以每周旷一两节自习课与薛中天出去打篮球，比如班花范静可以在老徐的课上涂指甲油，比如蔡情可以在班里组个帮派。

说到蔡情的帮派，卫晟南和肖婷婷是羡慕的，首先帮派里聚集着俊男靓女，班上出挑的男女都被她发了会员卡，颜科和范静这样的，是VIP超级会员。帮派里谁受欺负，蔡情是拎棍子第一个上的，坏事一起担，好处一起分，比如上周体育课，田瑶中了一瓶可乐，会员们人均一口，买一条铁板八爪鱼，一人分一根腿。

既然是出挑的人都有幸成为会员，那卫晟南为何还羡慕，不直接加入呢？

因为，在那个时节，卫晟南戴着一副厚厚的近视镜，短发齐耳，并因为嫌麻烦连护发素都不用，把头发洗得干燥蓬乱。学校并不强制穿校服，但卫晟南绝不穿校服以外的衣服，倘若衣服脏了需要洗，替换着穿卫母采买的衣服，除了黑白蓝三色外，别的颜色入不了卫母法眼。“学生穿那么花干什么，影响学习。”这是卫母的名言。

十年后睡不醒头流行于大街小巷，卫晟南感慨万千真是自己当时不是丑，而是时尚弄潮儿，可惜那时大家的审美还停留在范静水平，黑长直，苍白肌，长裙及踝顾盼娉婷。

所有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都不会丑到哪里去，卫晟南亦是如此——又是卫母的至理名言。

卫晟南的衣柜与她本人的性格一样井井有条，她所有的衣服都几乎一个样式，一个颜色，并且按照颜色深浅规律地排放在一起。她的笔记也是，每个打开她的课本的人都忍不住啧啧称赞，真是泾渭分明，犹如待收割的韭菜一样喜人。

从读小学开始，亲朋好友来家拜访，欣赏卫晟南的笔记成了雷打不动的保留节目。

“晟南真不愧是高材生啊，句号画得那么圆，你看看人家晟南，再看看你！”

“晟南这次模考又进了年级前十了吧？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看人家晟南多朴素，你就知道穿衣打扮，脸抹得跟鬼一样！”

有那么一段时间，卫晟南是她们家方圆十里内的公敌，但到了高中后，这个公敌的势头竟大不如从前了，尽管总成绩还在年级前十，可她的短板逐渐显露出来，她发现自己不聪明，需要用十分力，才能努力不后退。意识到这一点的卫晟南觉得有些悲哀，悲哀的不是因为智商之说竟是真的，而是自己居然印证了这一说法。

不过万幸，刚进班是以身高排座位，距离阶段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卫晟南能韬光养晦，为此，卫母下了班后什么也不干，精心研制营养补脑餐——只给卫晟南的营养餐，卫晟北是没份儿的。

成绩优异的卫晟南享受着家里最好的待遇，为了给她营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卫晟北晚饭后是要禁足的，并且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每到晚上十点，卫母睡觉前，都要给卫晟南温一杯纯牛奶，轻轻放在课桌前，“现在晚自习取消了，但也要严格要求自己，你放松了，别人还在努力，不就把你甩到后面了吗？”

卫母充满“怜爱”地叮嘱完，离开姐妹俩的卧室后，卫晟南冲上铺佯装睡觉的卫晟北招招手，把牛奶递给了她。

“谢谢卫晟南。”卫晟北一口气喝到底朝天。

在妹妹喝牛奶的时候，卫晟南望向窗外，这个时间，很多人已经进入了梦乡，距离家不远的大河中，几艘货船在装运货物，圆润的鸣笛声划破夜空，但不显得突兀，反而衬得夜晚更加幽静。

星空璀璨，卫晟南不记得有过这么美的星空，正在走神，忽然，卫晟北在床上说：“卫晟南，你听。”

“嗯？”卫晟南愣了片刻，继而听到由远及近的鸣啼声，在遥不可及的天空中，从模糊到清晰，再渐渐朦胧。细细碎碎，此起彼伏，夜风中传得很远，很深。

“是大雁南飞吗？”卫晟北激动地在床上翻跟头，“是大雁吗？”

卫晟南从未听过大雁叫，她也有些激动，打开窗户向外看，但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正想回头问卫晟北要手电筒照照看，一回头发现疯丫头上一秒还欢呼雀跃，这一秒已经跌入了梦乡。

卫晟南把卫晟北踢在外面的脚塞回去，又回到书桌旁，陪伴她的是外面永恒的星空和手底下厚厚一摞试卷，左手边台灯的光冷清明亮，笼罩着有些寂寥的卫晟南。

原来秋天了，不知不觉进高中已经两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