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从林玉家院子出来时,浑身都是伤。
有些是被林玉用刀背刀柄打得,有些是她自己躲避时摔伤的。
她被林玉追着像个无头苍蝇跑了好久,才想起来跑出去。
见她逃出了院门,林玉也没再追她,毕竟神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了,这要是搁在几十年后,社会风气变了,她还不得躺地上讹自己一笔。
看着神婆跌跌撞撞远去,林玉回了院子。
烈日炎炎,暑气还没消。
林玉跑了一通,出了一身汗。
她擦了擦额头,对着缩着头站在一旁的赵云辉说:“去给我打一桶洗澡水。”
刚才林玉发疯要砍人时,赵云辉就被吓得不敢上前。
这会儿见林玉还拿着镰刀,只怯弱的绕过她跑去灶房烧水,不敢言语。
此时,院子里只有婆婆马凤孤零零一个人。
“云辉……”她动了动嘴,想喊住赵云辉。
可林玉提着镰刀就向她走来。
“你别乱来!砍人是犯法的!”婆婆马凤还在虚张声势,“过两天你公公就从省城回来了,你别太嚣张!”
“哦,原来他过两天才回来啊。”
林玉慢悠悠的走了几步,掂了掂手里的镰刀,“有本事现在喊他回来啊。”
马凤向后退到墙角,“你别忘了,我可是你婆婆,你今天敢对我怎么样,明天你出门唾沫星子会淹死你!”
林玉笑了笑,“那我倒要看看唾沫星子怎么淹死人了!”
农村礼数多,对婆母不敬,确实会被别人指指点点。林玉倒也不会真打她,可今天就这样放过马凤,她不甘心。
看着满院子的黄色符纸,林玉突然有了主意。
“妈,我看是你才中邪了,儿媳妇还在月子里,一只鸡都舍不得给吃,不是中邪了是怎么了?
正好这满院子的符纸,用来给你驱驱邪最好不过了。”
林玉嘿嘿笑了两声,将符纸都捡了起来。
她拿了一个破碗,将黄纸符烧成了香灰,“妈,这可是半仙的符咒,你快喝了吧!”
看着一碗脏兮兮的黑水,马凤愤愤地咬紧了参差不齐的四环素牙。
躲在土坯屋子里的云彩,看到母亲被逼到墙角喝脏水,有些于心不忍了。
虽然母亲重男轻女,不让她去上学,有一段时间她恨极了母亲,可农村普遍都这样,况且,母亲还让她去裁缝铺学手艺……
想了想,云彩站了出来,“嫂子,算了吧,妈今天也没怎么着你……”
林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她今天没怎么着我?从早上到现在,她口口声声骂我是婊子、骂我偷男人,还叫人绑我,她还想怎样!”
“我就不懂了,受害者明明是我,你妈凭什么说我是婊子?!”
说起往事,林玉又悔又痛,“当初我就不该心软,要是那天我报了警,赵云辉早就吃枪子了!你们家谁也别想好过!”
云彩脸上一时白一时红,不禁替她哥羞愧难当,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林玉看云彩不说话了,继续端着碗对马凤说:“喝,这符水喝了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马凤在这个家呼风唤雨了几十年,如今被儿媳欺得缩在墙角,哪有往日的威风。
眼看着儿子女儿都指望不上,马凤不死心还想去夺林玉手中的镰刀。
可她毕竟年老体衰,林玉一个闪躲,她就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哎呀老天爷啊,我的腰……”
马凤躺在地上大声哀嚎了起来。
林玉皱了皱眉,不知她是真摔坏腰了还是装的。
“妈,妈,你没事吧……”
云彩毕竟是亲生的,平时里母亲再苛待她,她也见不得母亲受苦。
“妈,我扶你起来回屋躺躺。”
“哼!”
林玉见云彩搀扶起马凤很是吃力,冷哼了一声,将符水泼了马凤一身。
“你!”
马凤被淋了满身,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用一双绿豆似的眼睛射出箭来扎死林玉。
林玉懒得理他,收拾收拾了自己,回屋去看孩子有没有受到惊吓。
绒绒早就醒了,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姐姐,右看看哥哥。
没找见妈妈,她刚要瘪嘴大哭时,静静赶忙用手轻轻地拍着她,嘴里还念念有词:“妹妹乖,妈妈打坏人去了,打了坏人去卖桃子,卖了桃子给你买麦乳精喝……”
“麦…森森…喝……”
旁边的森森听见有吃的,结结巴巴的蹦出了几个字。
“森森不喝,姐姐也不喝,妹妹太瘦了,都留给妹妹喝。”
森森听懂了姐姐的话,顿时张着嘴哭了起来。
林玉进来时,森森正哭得起劲,静静急得满头大汗。
“妈妈!”
看见妈妈了,静静赶紧告状。
“没事,妈妈以后会挣很多很多钱,给你们三个都买麦乳精喝,不,咱不喝麦乳精,咱以后要喝奶粉,奶粉比麦乳精好喝多了。”
林玉心酸了好一阵,现在的生活太苦了,她要尽快想办法挣钱,改善改善伙食,让三个孩子都健健康康的长大起来。
她现在所在的赵家河村,是河滩上的一个小村庄,距离县城倒是不远。
过两天就是重阳节了,她得想办法把桃子运到县城里去卖了。
平时婆婆去县城卖鸡蛋,都是拎着一个小篮子走着去。
可树上的桃子那么多,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运去啊?
正发着愁,赵云辉撩开了破门帘,探进来一个头,小心翼翼地说:“林玉啊,洗澡水烧好了,你现在洗吗?”
林玉见他那窝囊样,讽刺道:“吆,臭娘们叫得好好的怎么不叫了?”
赵云辉缩了缩脖子,憨憨笑了笑,“林玉,以前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以后,我都听你的话,咱俩好好过日子,你别去找**行不行?”
“原谅你?”林玉冷笑一声,看着赵云辉恬不知耻的样子,林玉直觉得恶心。
可碍于三个孩子在,她只得忍了忍,“真听我的话?”
赵云辉点了点头。
“行,那中午你做饭,吃完饭了去河边洗绒绒的尿布。”
赵云辉犯了难,“林玉,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明知道我不会做饭洗衣服啊!”
“不会做就学!”
林玉将扫炕的笤帚猛的一砸,吓得赵云辉将头缩了回去。
“我现在就去学。”
赵云辉灰溜溜的走了,林玉才顺了顺气。前世,她当牛做马一辈子,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这辈子,她要让赵云辉来给她当牛做马,这样,才能消解她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