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A+ A-

    话音一落,内室里有片刻的无声,而后,哗然。

    万妙的声音打着颤:“你说真的?母亲有救?阿鸾,阿鸾!”

    万承亦是意外,扶着椅背稳住身形:“你知怎么救?当真的吗?姨父现在啊,受不得大起大落。”

    丫鬟婆子们不好插话,亦难掩激动之情。

    世子夫人性情好,对底下人宽厚,主仆多年,谁也不想夫人就这么走了。

    秦鸾颔首:“我能救。”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此时此刻,落在万家人耳朵里,却比山还重。

    万妙眼中依旧含泪,但也有了欢喜之意。

    万承神色复杂地看着秦鸾。

    不管秦鸾看起来有多么认真,可她到底太年轻了。

    这几年虽未往来,但万承也是从秦鸾在襁褓之中就认了这外甥女,看着她牙牙学语。

    秦鸾与自家女儿一般年纪,是晚辈,是孩子。

    万承很难相信,她有能力救下妻子。

    “阿鸾,”万承看了眼两位太医,又把视线落回秦鸾身上,“太医都说药石无医了,你、你要如何救?”

    李太医亦打量秦鸾,越打量,眉头皱得越紧。

    他先前看过世子夫人状态,绝对是将死模样。

    “秦姑娘的意思是,我看错了,”李太医道,“廖大人也看错了,这些时日来看诊的御医都学术不精?”

    秦鸾道:“我只想救兰姨,并不想探讨太医院众位大人的医术。”

    “那我且问你,”李太医道,“你在道观之中,学过医术吗?”

    秦鸾答道:“不曾学过。”

    对此答案,李太医意料之中。

    若秦鸾学过,看得懂状况,就不会大言不惭了。

    不懂之人,才会大放厥词。

    李太医又问:“你不曾学医,你要如何救世子夫人?”

    “师父行医时,我看过两眼。”秦鸾道。

    “荒唐!”李太医气着了,“人命不是儿戏,你年轻不知事,不要损了你师父的名声。”

    秦鸾直视李太医,道:“师父有师父的本事,若不然,也不会得仙姑之名,我有我的资质,若不然,也不会被师父收作徒弟。”

    李太医气极反笑。

    他说得客气,小姑娘反倒顺着杆子就爬了。

    那位仙姑在京中的名声也就那样,能耐有那么点,却远远比不上她的容貌,但好歹也不是什么恶名,怎么教养出来的徒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秦鸾转头看向万承。

    救人,要么说服太医,要么说服万家人,得有一方首肯,才好做事。

    “万姨父,”秦鸾道,“我想试一试。”

    万承十分纠结。

    李太医看他模样,气恼之中,也知答案。

    手指虚空点了点秦鸾手中的拂尘,李太医道:“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小年纪,听不得人劝。”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廖太医按住了李太医的胳膊,微微摇头。

    李太医被他一拦,强压着心中不忿,道:“我们太医院,不说我,随便一位未入流的副使,与医药打交道的年限比你这小姑娘的岁数都多,救不了就是救不了,我言尽于此。”

    说完这话,李太医与万承一拱手,甩了袖子离开。

    李太医言之凿凿,让万妙等人刚燃起的希望又渐渐熄了下去。

    万承心中苦苦一笑,强打起精神来:“阿鸾,姨父知你好意,可你兰姨她……”

    廖太医上前一步,低声问秦鸾:“你真要试?”

    秦鸾郑重颔首:“请廖大人帮我一把。”

    “固执啊。”廖太医走到楚语兰病榻前,重新看她状况,仔细看下来,心中更加无力。

    刚那局面,最上乘之法,便是与李太医一块离开。

    只是,廖太医与永宁侯府很熟悉,也是看着秦鸾长大的,多少得再劝劝。

    “莫要逞强,”廖太医把秦鸾叫到一旁,斟酌着用词,压着声儿道,“老夫知道你与世子夫人感情深,可性命之事,逞强不得,原就救不回来,你硬要插手,最后平白坏了两家关系,多不值当啊。”

    给了万家父女希望,最后再失望,如此反复,人心是有会疙瘩的。

    秦鸾轻声道:“我知您好意,也知道李太医并无恶意,从医者角度,你们晓得兰姨时日无多,我一个外行人在这儿固执己见,是对你们不尊重,也是对兰姨不尊重。”

    廖太医摸着胡子,道:“大姑娘能体会就好。”

    如秦鸾这样的病人亲眷,廖太医见过很多。

    理智上都明白,感情上过不去,就会很坚持,想尽一切办法。

    人之常情。

    秦鸾又道:“以医者而言,兰姨没有救,但我有我的法子,修行之人,总见过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廖太医闻言,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这……”

    这说法,听着飘渺,但要说绝无可能,他不修道,不敢断言。

    秦鸾虽然年轻,除了一身道姑装扮还像模像样,谁也说不清楚她的道行究竟如何,可万一就有机缘呢……

    秦鸾观廖太医神色,晓得他听进去了一大半,便又看向万承。

    万承坐在桌子旁,双手撑着额头。

    他耳力强,秦鸾和廖太医的低声交谈,他听到了五六成。

    扪心自问,若秦鸾尝试后失败了,他能坦然接受吗?

    他不会怪看诊的太医,可他会怪一定要掺和的秦鸾吗?

    万承不知道。

    他自己也就算了,但他还得考虑女儿。

    阿鸾是阿妙最要好的手帕交,两个孩子与妻子之间又有太多往事,阿妙丧母之痛要寻人倾诉,阿鸾是最好的人选。

    万一阿妙心生疙瘩,失了母亲,还失一挚友……

    “阿妙,”万承声音沙哑,唤了女儿,“父亲知你不舍,父亲与你一样不舍,但是啊,阿妙,太医们已经尽力了,让你母亲少吃些苦头,让她就这样昏睡着走吧,昏昏沉沉的,也没有痛苦……”

    万妙一听这话,眼泪簌簌滚下,冲上前握住秦鸾的双手:“阿鸾,你不要宽慰我,我听真话,我娘能不能救?”

    秦鸾反握住万妙的颤抖的双手:“兰姨不想死,她想活着,她很坚强。”

    万妙看向病榻上的母亲。

    躺了数月,母亲消瘦极了,眼眶凹下去,脸上没有一点肉。

    可她依旧能清晰想起母亲康健时的模样。

    母亲爱笑,乐观,也勇敢。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母亲在嫁人前,与阿鸾的母亲并其他姐妹一块,也是拉过弓箭,举过长枪,守过城池的。

    这样的母亲……

    “我、我,”万妙哽咽着,她深呼吸了几口,一字一字与万承道,“母亲是个极其坚强的人,她一直告诉我,做人做事要有韧性、有毅力,阿鸾说得对,就算要多吃很多苦,只要有一分的可能,母亲都想活下去。”

全文阅读>>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