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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鲜花送进大堂,今天外面下雨,花瓣汲足了水,看起来娇艳欲滴,吸引了大家尤其是女性职员的眼球。花束并不张扬,却带着一个男人的款款心意,这件事足以让看到的女人们议论半天,猜测是谁大清早就收到花。

接收人是前台辛文雨,她礼貌地收下,弯腰放到桌子下面,继续对走进大楼的每一个人微笑。这束花提醒她倒霉的一天还没过完一半,不知道是谁装神弄鬼,从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开始,每周四送来,卡片上没有名字。这年头不再流行含蓄,有谁还愿意做这样古老的而又浪漫的试探?辛文雨宁愿相信这只是哪个无聊人事的恶做剧,她习惯把男人的示好看做是别有居心,一周一次不间断的花束,让她警醒起来,生怕麻烦事就发生在这倒霉的今天。

经过前台的人大都无视她和尚静的微笑问好,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只有极少数刚刚进入公司,急切想得到认同的新人才会回一个微笑或点一个头。做科技这行的人员流动性大,往往今天在这个公司,明天就跳槽到了别的地方,但大家都会记得前台那个清淡的微笑。

人少的时候,尚静抽空问她:“你确定不要报警?”

在尚静看来,送花的人绝对有美剧里常见的变态杀人狂魔所特有的偏执个性,先是偷偷观察确定要下手的对象,记录她的生活习性还有日常去向,最后进一步实施冷血杀人计划……她甚至还把送花的小姑娘盘问了半天,没问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知道是个男人预订好的。

尚静的分析太过匪夷所思,辛文雨对那些美剧更是敬而远之,她与所有男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平时根本不与人交际,最多礼貌地打个招呼。每次公司进一轮新人,前台的电话会热闹几天,前台有美女,兔子也是会吃窝边草的。可慢慢他们就会知道,那个美女从没有答应过公司任何一名男职员的邀约。有人说她是个冰山美人,只可远观,偏偏她的气质又很温和,并不是很难接近。总之,辛文雨收到花,在别人眼里,很正常,一定是某个暗恋者送的。

这些花最后都被尚静拿回去装饰房间,辛文雨不要的理由是前台不需要多余的装饰品,而她住的地方根本没有花瓶。

迟到是上班族最大的通病,八点五十八分,迟到的几个人站在电梯前望梯兴叹,两部电梯全部示忙,着急也没办法。好不容易等到一部电梯下来,从里面出来的,却是穿着灰色新潮西装的副总楚今夏,迎面相对躲不过,只有干笑着叫了声“楚总”。

楚今夏的眉毛很浓,皱起来眉梢微微上扬,不怒自威,严肃地打量了一下迟到的几个人,简短地说了句:“快上去吧。”

他今年才三十三岁,四年前和辛文雨同时进的景天,短短四年能做到副总这个位置,确属不易。景天几项大的业务由他一手抓着,利润年年增加,业内名气越来越大,当然,也不排除他在两年前娶了个老爸是富翁的女人做老婆这个因素。

尚静用低不可闻地声音说话:“我跟你赌一份芝士蛋堡,楚总肯定要往咱们这里看看。”

从她一到公司,辛文雨就闻到了那个大包里散发出洋快餐的香味,肯定在肯德鸡带了外卖,想到这里,她肚子忍不住微微一抽:“好,赌了。”

类似这种赌注尚静每天要来几回,但凡有亮眼的男人,就要赌一次,不是赌他们会往这里看,就是赌他们要来这里搭几句话。赢了就把眼睛笑得弯成两个月牙,输了就嘟着嘴拿出心爱的零食出来分享,粉嘟嘟的脸上有两抹自然腮红,有种不自觉的可爱。

比起以前搭过班的同事,辛文雨很喜欢这个女孩,她气质纯静,又不失活泼,一看就是好家庭出身,没吃过苦,偏又对生活中不快乐的事看得很开,整个人简直就是阳光正面的象征。

辛文雨有次在无意识的幻想时,希望自己有这样干净的人生经历,没有难堪,没有愁苦,时刻准备着迎接人生的种种磨难,她愿意有一次重新成熟直至苍老的机会。一个人最想要的东西往往是自己所没有的,辛文雨向往尚静甚至她身边所有人的人生,只因她曾经有过的难堪经历,这辈子都无法真正忘记。

她内心深处,已经给自己的人生打上了污浊的标记。

楚今夏皱着眉从前台走过,没有往这里瞟上一眼,他的西装走的是时装风格,裁剪得极为合体那种,说实话,没有哪个公司副总会穿得这么新潮,可他偏偏穿出了味道。尚静瞪大了眼:“怎么会这样?”

“怎样,芝士蛋堡拿出来吧?”辛文雨一边笑,一边看着尚静从她的大包包里拿早餐出来分享,摇着头问:“小静,你还有工夫去这种地方买早餐?”

“当然,我不能委曲我自己的胃,本来我想吃完再来的,可是时间不允许了。给,我本来就给你带了一份。”

辛文雨挑出来芝士蛋堡慢慢吃着,心里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昨天的梦,还有今天早晨家人的电话。五年的日子不短,小弟都已快大学毕业,她确实该认真想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无论怎样,她活得不算太辛苦,至少目前不是。

“公司要倒了,连男人都不看我们一眼,完了。”尚静夸张地哀叹着,却没人接话,转头一看,辛文雨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芝士蛋堡,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的眼神有些哀伤,尚静想了想,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难道是因为今天下雨,才让她有些失常吗?看到放在桌下的花束,尚静觉得送花的人固然神秘,但收花的人更神秘。她来公司不久,不知道辛文雨为何会在这里一做几年,而且只是做一份职位最低的工作。据她观察,辛文雨只住在一般的出租房里,过最简单的生活,甚至没有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除了偶尔看看小说外没有别的消遣,活得如同清教徒。

“你如果再看下去,我就当你爱上了我。”

对这个好奇妹妹的眼光,辛文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无视。

“哪能呢,姐姐,我是看你好看,嘻嘻。”

很多时候辛文雨希望能一直在公司里待着,大堂华美,极具现代科技感,而她租住的小屋狭窄、单调,从公司回到住处,感觉像是从现代化回到了解放前,连电视也没有,唯一的好处,是有卫生间和小小的厨房。平时生活中,她完全没有奢侈的念头,能达到最基本的生存要求就行。

每天从公司回到住处,再等着夜色变得苍茫,是她唯一的节目。虽然有厨房,却极少做饭,即使早晨醒得再早,也会躺在床上等着天亮,然后洗漱出门,在街上胡乱吃一点,中午在公司吃一顿,到了晚上,或者不吃,或者还是对凑着吃点什么。像尚静这样大清早便有兴致跑到快餐店带外卖的,通常是对生活极有爱,或者极爱自己的人。

有的人爱车,有的人爱钱,有的人爱工作,爱是各种各样的,存在于生活的每一处。辛文雨不知道自己该爱什么,她连自己也不爱,当然不至于到厌世的地步,可就是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提不起劲。

但这不妨碍她欣赏尚静那样快乐的人,与她相处极之有趣,偶尔也会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雨还是没停,沥沥拉拉下了一整天。辛文雨没再碰上什么倒霉事,她稍稍有些放松,甚至决定回去后煮包面庆祝一下。回到住处才知道自己错了,早上出门时正为了梦境心绪烦乱,她忘了关*前那扇窗户,雨水扫进来,床上*一大片。

她独自在外生活,随身物品少之又少,哪里还有多余的被褥,好在还没真正入秋,她把毛巾被折起来铺在*的那一片,今晚将就一下还是可以的。

即使辛文雨对这个世界早已不再抱有希望,可也不是圣人,极度沮丧使得她连泡个面吃的力气也没有了,裹着床薄薄的单子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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