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端正了坐姿,脸上表情颇为复杂:“齐王殿下幼时,在弓马之上的才能可无人能出其右,十五六岁便领军平乱,大胜而归,只是从那之后便弃武从文,说是想好好享受生活,整日游山玩水,吟诗作对了。”
苏琦白刹时便明白了父亲未尽之意,想必是齐王害怕太子猜忌,才主动放下兵权,表明要做个什么事都不管的闲散王爷吧?
但怎么想怎么奇怪,害怕猜忌不应该主动自污吗?这齐王殿下的风评可是非一般的好,若是哪天想要“改邪归正”,想必顷刻便能汇集一般“齐王党”吧?
而且父亲如今已官拜户部尚书,极有希望被任命为下任中书侍郎,找这么一门亲事,像是一个害怕兄长猜忌的人能做出的吗?
苏琦白困惑极了。
一边,苏瑾感叹完毕,开始为女儿讲起齐王的为人:“齐王平日里还算亲和,待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还敬重,只是不怎么爱上朝……。咳咳,也没什么不良的毛病,你要是感兴趣,倒可以接触接触,不要有压力,要是不合适,咱回绝了就是。”
苏夫人也在一旁点头,苦口婆心地劝:“我儿啊,你可要好好看看,不要光看着齐王一表人才,要观察那位爷内里是个什么样人,知道吗?”
苏琦白眨眼,再眨眼,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上面来了。
眼见父母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住,滔滔不绝地开始给她普及齐王生平,苏琦白不由额头生痛,借口头疼想歇息将二老好言哄了出去,而后倒在床上闭了眼,最迫切的问题解决,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第二日,苏琦白早早便起了床,给母亲请过安后,着人备了茶水,在春柳的陪伴下坐在湖心亭中赏花。
经历了前世的大变,苏琦白如今分外珍惜与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刻。
不过,该做的事情也该慢慢提上日程了。
这辈子,要想护得家人平安,光知道施方的真面目还不行,必须得查清楚其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不过上一世父亲终其一生也没能发现他们的阴谋,说明那人隐藏工夫极深,且每一步都非常谨慎,要查出来,绝非易事。
当务之急,是要有自己的情报网。
往日交好的高门大户内眷算个突破口,自己一弱质女流,偶尔八卦一下,别人只道是小女儿心态,也不会惹人怀疑。
但外面也得有人帮忙探听消息才行,不然光靠与女眷们聊天,根本无法紧跟时事,情报正确率也极低。
最好能有个可信之人将外面的消息探听汇总。
这种事,家中下人做不得倚靠,况且空口无凭,也不能寻求父兄帮助,苏琦白当真头痛不已,很是后悔幼时太过听话,没有在外面交一些狐朋狗友。
这时,亭外有青衣小厮前来报信:“三小姐,老爷有请。”
苏琦白闻言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任由身后春柳整理衣裙,温言问道:“父亲可有说是什么事?”
青衣小厮低头,如实回禀:“是施公子到了,说是想要探望小姐,老爷便遣了小人来叫。”
苏琦白冷笑不已,前世便是被这施方时不时的献殷勤所迷惑陷了进去,再活一世,当然不会再上他的当。
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的,不能让施方这么快察觉不对。
迈步走向外堂,苏琦白不断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免得见到施方虚伪的面孔露出不该有的表情。
外堂,身着青衣白冠,手持折扇的施方正端坐下首,陪着苏瑾谈天说地。
施方被苏瑾引为得意门生不是没有缘由的,他面容端正,相貌堂堂,气质温和,口齿清晰,又读书万卷,出身寒门却见识颇多,张口便是名言典故,各处名胜,什么话题都能聊上一聊,平日为人又谦虚谨慎,绝不恃才傲物,咄咄逼人,颇得同辈敬重,长辈欢喜。
没人会想得到,这样一幅谦谦君子的外皮之下,藏着却是忘恩负义的蛇蝎心肠。
苏琦白走到堂外,听着外堂内的欢声笑语,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想要冲上去杀了那人的冲动。
整整衣衫,深吸口气,苏琦白举步走进堂中,先是给父亲见过礼,然后转向施方,忍住心中恶心,如同往常一样亲热地招呼:“师兄,你怎么来了?”
见苏琦白终于出来,施方匆忙站起来,走到苏琦白身前上下打量半晌,见她面色虽有点苍白,但总体还算不错,才松了口气:“昨日听下人传报你病了,原想马上过来看看的,实在是脱不开身,今儿个喘过气立马就赶来了,怎么样,好些没?”
嘴还是一样的甜。
苏琦白心下冷笑,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歉然道:“劳烦师兄担心,师妹只是头有点不舒服,现下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施方皱眉:“师妹怎的如此客气?果然还是怪师兄没有及时前来看你么?”
实在无法忍受施方虚情假意的问候,苏琦白笑了笑,转身面向苏瑾转移话题:“父亲方才和师兄聊什么呢?孩儿打断你们了么?”
“咳,没有没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苏父轻咳一声,顺着女儿的话说了下去:“刚才跟你师兄在说齐王呢。”
齐王?
苏琦白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施方还是和齐王起冲突了么?
施方的反应证实了苏琦白的担心,只见他眉头一皱,带出些许怒气:“没错,那齐王殿下也实在太过无礼,竟敢肖想师妹,弟子实在忍不住说了他两句,他竟然还有脸对弟子发火。”
说着,施方向苏瑾躬身一礼,义正言辞:“老师,师妹还这么年轻,又尚未婚配,齐王这么做,实在是有损师妹名声啊!”
苏琦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施方的表演,简直不知该怎么回应。
前世施方并未向自己说明过与齐王冲突的原因,这一世只不过自己不在身边而已,怎么就这么积极地亲自上门解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