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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发簪,摇摇头。

她轻笑一声:

「这根簪子,就赏你吧…」

我捧着簪子,显得有些局促:

「这么好看的簪子,我怎么配呢……」

「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吧。」

「姐姐…姐姐也有个礼物想送给你,你…可以先闭上眼睛吗?」

她眉头轻蹙,在我期待的目光下,不耐烦地闭上了眼。

突然,她惨叫一声,捂住了脸,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

而我的手里拿着划破她脸颊的簪子。

她看到满手的鲜血,面色惨白,望向镜子,看见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她大半张脸划过。

她凄厉地大喊,朝我冲过来。

我抓住她挥过来的手,把她按在桌面上,然后把盐水洒在她的伤口上。

她痛得抽搐。

一阵雷声轰鸣,我的脸被闪电照亮,镜子里,我在笑着,脸上落了血渍,如同雪里点点梅花。

我坐在镜子前,把带血的发簪给自己戴上,又将庶妹的血涂在唇上,多漂亮的口脂。

丫鬟们闻声闯进来,看见此景,都惊恐大呼:

「快去请老爷!出大事了!」

我走进大雨里,裙摆浸染了肮脏的泥水。

我的笑越来越放肆,直到父亲拎着剑,横在我的脖颈上。

「孽障,你竟如此恶毒!就应该由你死在外面!」

我用力握住剑刃,血汩汩流下:

「杀了我,爹,杀了我呀。」

我大笑:

「你只有两个女儿。

杀了我,谁来替你讨好太子赵斐呢?」

我笑着逼视着他,感觉不到手心的剧痛,字字切齿:

「让我做回相府嫡女。

拿回我应有的一切。」

母亲于我十二岁那年投湖,她还想带着我一起死。

没人知道为什么,她出身望族,与父亲琴瑟和谐,府里无人不敬。

可是有一夜,她披头散发,从房里赤脚跑出,跑到我床边。

她双目通红,浑身湿透:

「阿绮,快随我去死。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看着平时端庄高雅的母亲如同恶鬼一样,吓得瑟瑟发抖。

她把我连拖带拽地带着湖边,状若癫狂,府兵无人敢靠近。

我大哭着,想要逃跑,喊着:

「娘,不要杀我,阿绮不想死。」

她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现在不死,难道你要将来被无数男人凌辱死吗?!」

我一口咬在她的手上,然后扑向奶娘。

母亲凄苦地望着说:

「乖,阿绮,随我去吧。」

我摇摇头,她边哭边笑:

「镜花水月啊,何为真,何为假?」

「笔墨若干,结局即定。」

她掏出一本薄书,扔在地上,转身投进了湖里。

所有人去扑进去救她,而我颤抖着拿起了那本书。

封面写着《命书》。

里面只有一行字,墨迹未干,仿佛是上一秒刚刚写上去的。

「相府主母苏若梅和其女苏云绮恶有恶报,最终沦为北狄奴隶,被凌辱致死。」

纸上那行字,就在那一刻,发生了变化。

「相府主母苏若梅」几个字消失,只剩下了「苏云绮恶有恶报,沦为北狄奴隶,被凌辱致死。」

另一行字浮现:

「相府主母苏若梅投湖自尽。」

头上电闪雷鸣,周围的哭喊惊叫在那一瞬间,涌进了我的耳里。

「夫人死了!夫人没气了!」

「夫人投湖自尽了!」

原来,娘亲是从这本书上,预见了我们母女的未来,想自尽改变结局。

在那之后,书上又浮现另一行字:

「周朝被北狄灭国,苏落落和北狄王乌勒淮成婚,母仪天下。」

苏落落是我的庶妹,生母是我娘亲买来的奴婢,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材。

可她竟能荣华至此,而我竟会如此凄惨?

然而,除了娘亲投湖自尽的那行字笔墨已干,其它字都还湿漉漉的,还未干掉。

母亲投湖前曾说:

「笔墨若干,结局即定。」

难道是说,上面的预言,在笔墨干掉之前,都是可以改变的?

父亲两日后赶回来,他与娘亲青梅竹马,感情很好,身边只有一个娘亲硬塞给他的妾侍,也就是苏落落的娘。

那夜他哭倒在灵堂里,酩酊大醉,次日却从苏落落的娘亲床上醒来。

我并不意外,命书上已写了,「丞相在大醉中,抓住一双女人的手,是若梅吗,他心想,不是若梅,她已经弃他而去了。

可是女人身上的馨香给了他安慰。

他愿意将错就错。一夜沉沦。」

书上还写着,「丞相虽深爱发妻,悲痛之际却发现了身边侍妾的柔情小意。」

娘亲死后不过数日,爹爹如同变了一个人,开始宠幸苏落落的娘亲。

我看着我的生活如同话本一样,按着命书上预言的轨迹走着。

走向我为奴为妓的结局。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像娘亲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我想改变结局。

笔墨未干,一切未成定数。

它说我「恶有恶报」,我便做个菩萨心肠。

我一改往日娇纵,日日在善堂施粥,学医救人。

随着我所做善行越来越多,书上我的结局字迹越来越淡,我暗暗欣喜,可是每当它就要消失时,苏落落就会出现,笔墨又会加深几分,抵消我之前所有的努力。

我明白了,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无法避免悲惨结局。

要活下去,我必须要除掉她。

我找到了把周朝的少男少女卖到北狄的人贩子。

那人笑着:

「人说苏大小姐菩萨心肠,原来是,面若观音,心若蛇蝎。」

我没有理会,苏落落没有错,可我也没有错,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

庙会时,我故意把苏落落丢下,我站在高楼,看着她在人群张皇失措,然后被人捂住口鼻,拖进了巷子里。

我紧紧攥着手帕,压抑着心底的愧疚。

我打开命书,上面的字竟然没有消失,反而在迅速变干,还多了一行字:

「苏云绮的恶果,在她让人贩子掳走苏落落时,就种下了。」

我大骇,原来「恶有恶报」,便是说这个。

我赶上了人贩子,让他们放掉苏落落。

可一个人贩子被相府前来营救的府兵一箭穿心。

他们痛失同伴,不肯放人了。

我咬咬牙:

「我跟你们走,你们放她走。」

因为我想害苏落落,「沦为北狄奴隶」那几个字墨迹已干,既然这点无法改变,不如顺势而为,博得一线生机,避免「被凌辱致死」。

我把苏落落推向了府兵。然后被卖到了北狄。

等我们抵达北狄边境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病得很重,我将药草给她服下,她临死前哀求我照顾她的小兔子。

看着脏兮兮的那一团,我嫌恶不已,正要拒绝,流匪来了。

他们烧杀奸掠。

一个满口黄牙的流匪揉着裤裆,向我走来。

我打开命书,发现「被凌辱致死」的笔墨变干了。

他朝我胸口踹了一脚,撕扯我的罗裙。

忽然,我暼到远方山坡上似乎站着一队人马,在冷眼旁观这里的人间惨剧。

这时,书上浮现了一行字。

「乌勒淮初见苏洛洛时,她抱着一只小兔子,哀求他救救小兔子。」

小兔子?为什么书上会突然出现北狄未来的王乌勒淮?我无暇去想,拼命挣脱,向小女孩跑去。

她已断气,我抱起了那只小兔子,正要跑走时,又被抓住了。

两个流匪按着我,对着我的脖子又啃又咬。

而我一边挣扎,一边把小兔子护在怀里。

就在我衣服几乎被他们剥光时,一道剑光闪过,两人脖子几乎被斩断,血喷溅到我脸上。

两个流匪倒下,一个少年骑在马上俯视着我,背后是万丈光芒。

长靴,马裤,绣着鹰隼的北狄华服。

五官立体,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充满野性和攻击性。

少年蓬勃的朝气让他凌厉的气质多了丝柔和。

我知道,他就是乌勒淮。

我想起了命书上他与苏落落的初见。

「少女扬起脸,一派天真,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救她的小兔子。」

鬼使神差的,我抱紧了兔子,开口问:

「你能…

…救救我的小兔子吗?」

命书上,苏落落三个字消失,被苏云绮代替。

成了我和乌勒淮的初见。

我因为扮演苏落落,而让乌勒淮心软,成了他的奴隶。

「乌勒淮带王帐骑兵过境时,看见一群洗劫的流匪。

他信奉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流匪是群鬣狗,贪婪卑劣,但他无意插手。

可他看见了一个少女。

他看着哪些丑陋的鬣狗趴在她身上,即将分食她如月亮般的身躯,她哭喊着,紧紧护着怀里的兔子。

他握紧了手里的马鞭。」

那只兔子死了,乌勒淮看过来时,我挤出了几滴眼泪。

转过身,我脸上却一片冷漠,把兔子随意扔掉,用手帕擦了擦手。

后来,命运每次出现属于乌勒淮和苏落落的情节,我都会趁笔墨未干之时,代替苏落落,完成那些情节。

我装作不会骑马射箭,假装喜欢小动物,喜欢笑,性子活泼。

我装作我的庶妹的次数越多,「苏落落」被「苏云绮」替代得越多,我的凄惨结局的墨迹就越淡。

直到一天,命书上出现了一行字:

「苏落落和乌勒淮共赴云雨。」

只要我代替苏落落,和乌勒淮欢好,就能改变结局。

可是,我尚未出嫁,便失贞洁,往后如何自处?

我要勾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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