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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

富丽堂皇的客厅。

水晶灯光与大理石地板折射出来的光线让人眼花缭乱。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衣着朴素的她跟眼前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声音也有点低,“你妈走了,婳婳现在又一病不起,不管怎么说婳婳也是你们的女儿......”

坐在老人面前的是一位穿着华丽的贵妇。

限量版香奈儿小外套,黑色的半身裙勾勒出完美身形,脚下踏着一双限量版香奈儿小皮鞋。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高贵典雅,丝毫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一位18岁孩子的母亲。

老人在心里斟酌着用词,继续道:“周蕾,你妈临终前希望你们两口子能把婳婳接回来,她现在病入膏肓,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乡下等死......”

闻言,周蕾脸上的神色依旧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就跟刀子似的,“把她接回来,那宝仪怎么办?三婶,您可别忘了,只有宝仪才是我的亲女儿,我妈的亲孙女!”

贵妇特地咬重了那个‘亲’字。

想让她养一个野种?

异想天开!

老人叹了口气,很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婳婳虽然和你们两口子没有血缘关系,但从你们把她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这些年婳婳在老家吃了很多苦!你妈临终前特地交代我转告你们以后要好好对婳婳,宝仪有的东西,她也可以有。”

“她有什么资格跟宝仪拥有同样的东西?”周蕾不敢置信地站起来,近乎尖叫着出声,她当了很多年的贵妇,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当年我都说了再把她送回孤儿院去,是我妈她非要装大好人!”

“她想当大好人我不拦着!”周蕾愤怒的道:“现在想往我们家扔垃圾,她以为我们家是垃圾桶?”

闻言,老人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如果不是婳婳命好,你们会有宝仪吗?如果不是婳婳割肝救了宝仪的话,宝仪早死了!你现在是忘恩负义!”

割肝这件事要追溯到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周蕾和丈夫宋大龙婚后一直没有怀孕,去医院检查诊断结果却是一切正常。

明明身体健康,却久久不孕,于是两口子在熟人的介绍下,认识了个很有名气的算命大师,在大师的建议下,两人去孤儿院抱了个孩子回来。

按照大师的说法,宋大龙和周蕾命中注定无子无女,想要改命的话,必须抱养一个命中有兄弟姐妹的孩子回来更改命格。

又怕抱养回来的孩子年龄太大,有了记忆养不熟,所以夫妇俩就选了当时出生仅十来天的宋知画。

说来也巧,就在把宋知画抱回去后的半个月后,周蕾就检查出怀孕。

九个半月后,周蕾和宋大龙的亲生骨肉出生。

夫妻俩非常高兴,给孩子取名宋宝仪。

爱如珍宝,有凤来仪。

在他们的眼里,宋宝仪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九天翱翔的凤凰。

可就在宋宝仪长到七岁时,突然被检查出患有肝衰竭,生命只剩下几个月。

这个打击,如同晴天霹雳!

宋知画的人生转折也在这个时候开始。

自此之后,周蕾只要看到健康活泼的宋知画就非常不顺眼,凭什么她的亲生女儿小小年纪就饱受病魔的折磨,而这个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小野种却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千金大小姐生活!

周蕾把这一切怪到了宋知画头上,认为是宋知画抢走了原本属于宋宝仪的东西。

这个病本应该是宋知画得的!

宋知画虽然年纪小,却也感觉出父母对她的态度转变,小小年纪的她,收起了童真,收起了笑容。

可就算是这样,周蕾还是看她不顺眼。

宋知画不笑的时候,她就说宋知画板着一张死人脸,是个扫把星。

宋知画扬起笑脸讨好她的时候,周蕾又说宋知画在幸灾乐祸,亲妹妹都要死了,她还能笑得出来,半点良心都没有!

在那段难熬的岁月里,宋知画连呼吸都是错的。

七岁的孩子哪里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试图让父母更喜欢自己,可惜,她迎来的不是父母的疼爱,而是白眼和谩骂、毒打

也是这时,宋知画被检查出跟宋宝仪的肝脏配对,且移植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九十!

一个月后,宋知画和宋宝仪被同时推进手术室。

宋知画本以为割肝以后,一家人就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谁知,还未等宋知画痊愈,宋大龙和周蕾就以宋知画是扫把星为由,要把宋知画送回孤儿院去。

但又怕送到孤儿院被人议论,于是宋大龙便故意让老家的继母魏翠华知道这件事,魏翠华信佛多年,肯定会制止他们。

果不其然,信佛多年的魏翠华听说这件事后就过来把宋知画接了回去。

宋知画因为割肝,这些年来身体并不好,大小病不断,身体很是孱弱,魏翠华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让宋知画的情况好转。

听到三婶说自己忘恩负义,周蕾怒从心来,“忘恩负义?吴大师都说了,就因为那个扫把星我们家宝仪才会在那么小的年纪得病!这些年来,宝仪的身体一直不好!都是那个扫把星害的的!我们怪过她吗?我妈哪次带着她过来我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现在竟然还妄想跟宝仪享受同等待遇!她凭什么?再说,如果当年不是我们把她从孤儿院抱回来的话,她说不定早死了!忘恩负义的人是她!”

魏翠华有亲孙女不喜欢,到死了还想着一个外姓人,怪不得短命!

报应!

三婶被这一番黑白颠倒的话气得心口疼,“婳婳她不是扫把星!她是你们家的福星!是她带来了宝仪,也是她救了宝仪!”

因为宋知画命里有弟妹,所以宋大龙跟周蕾有了宋宝仪。

也因为宋知画的肝刚好能跟宋宝仪配对成功,所以宋宝仪才能转危为安。

可现在,周蕾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还把一切都怪在了宋知画头上。

说到最后,三婶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你知不知道,婳婳她要死了!我求求你救救她,这是你妈唯一的心愿......”

周蕾不为所动,“这种扫把星早死早超生,省得活在世上祸害人。”

三婶就这么抬头看着周蕾,这些年来,已经逝世的魏翠华经常带宋知画回家小住,就是想让宋知画多亲近亲近周蕾,虽然每次周蕾都无视宋知画,但她觉得,两人还是有母女缘的,却不曾想周蕾这般冷血无情。

三婶走后。

宋宝仪从旋转楼上走下来,瞥了眼门口,“妈,刚刚谁来了?”

“还能有谁?”周蕾的眼底含着轻蔑。

“乡下来人了?”宋宝仪试探性地问道。

周蕾点点头。

果不其然。

宋宝仪眯了眯眼睛,“她们来干什么?”

周蕾心里还有气,“老太婆也是老糊涂了,临死之前还想让我们把那个扫把星接回来!真是晦气!”

宋宝仪眯了眯眼睛,“妈,那您同意她回来了没?”

周蕾道:“当然没有!”

宋宝仪挽住周蕾的胳膊,柔声开口,“其实您应该同意的。”

“宝仪!”周蕾转头看向宋宝仪,“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可你要知道,人善被人欺!那个小野种有什资格跟你同住一个屋檐下?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给你端茶递水都不配!”

宋宝仪抱着周蕾的胳膊,开始撒娇:“妈,您就让她回来吧!现在奶奶走了,姐姐一个人多可怜啊。”

宋宝仪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极为亲热。

“不行。”周蕾的态度非常坚决,“宝仪,旁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还有她不是你姐姐!”

一个小野种,扫把星,有什么资格成为宋宝仪的姐姐?

“她是我姐姐。”说到这里,宋宝仪顿了顿,“而且,姐姐跟郁家还有婚约!要是她不回来的话,咱们跟郁家那边怎么交代?”

闻言,周蕾惊讶地转眸,“你的意思是......让那个扫把星代替你嫁到郁家去?”

宋宝仪摇摇头,“不是代替,妈,您忘了吗?当年跟郁之霆有婚约的本就是家里的长女。”

宋知画比她大了十个多月,可不就是宋家的长女?

周蕾秒懂宋宝仪话里的意思,“宝仪你说的对!郁家的婚约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跟那个废物有婚约的一直都是那个扫把星!”

郁之霆在郁家行三,少年成才。

十岁便能吟诗作画,到了十一岁,一幅画便能卖上近百万的天价。

如若不然,宋家也不会费尽心思,跟郁家结为儿女亲家。

可惜,这一切在郁之霆十三岁那年戛然而止。

十三岁时,一场车祸,不但让郁之霆的双腿落了残疾,还撞坏了脑子,满身才华不在,郁之霆从大天才变成了大废材。

中考时,郁之霆只考了8分,连普通的职高都没够上,让人看尽了笑话。

郁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名校毕业,郁家老爷子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捧在手心里的小孙子没学上?

于是,郁老爷子砸钱让他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可扶不起的阿斗就是扶不起的阿斗,纵使上了最好的高中,郁之霆也始终穿上龙袍不像太子,在班里成绩倒数第一,甚至连小学的数学题目都不会做,连家里的小侄子都嘲笑他,对他嗤之以鼻。

再后来,郁老爷子便不再强迫他学习,将他安排到家族企业上班。

郁之霆倒好,不但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还遭人陷害,最后被公司董事赶了出来。

尤其狼狈!

现在的郁之霆不但才华不再,还是个走三步路就要坐轮椅的残废,这样的人,优秀的宋宝仪当然看不上!

宋宝仪虽然才高三,却已经在各个领域都有自己的成就,各种奖金拿到手软,她的人生有很多种可能,绝对不会止步于郁之霆。

她是名动江城的大才女,不好主动出面退婚,思来想去,才想到了这么一招。

最重要的是,宋知画本就是宋家的长女,万一外界要是议论起来,这桩婚事本该就是宋知画的,也影响不了她的名誉。

而且,乡下村姑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威胁。再者,有这么一个乡下村姑衬托着,更显得她如同白天鹅一般。

周蕾皱了皱眉,“万一那个扫把星回来再克你怎么办?”

宋宝仪是她的命根子,千万不能让宋宝仪出什么差错。

“不会的妈!吴大师不是说了嘛,只要我到了十八岁,任何人都克不了我的。”宋宝仪道。

周蕾很信任吴大师,如果不是当年的吴大师,就不会有现在的宋宝仪,“那等你爸晚上回来,我跟他商量下。”

晚上,宋大龙回家,周蕾将这件事说给他听。

闻言,宋大龙大笑出声,“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不得不说,宋宝仪这个办法真是好极了!

郁之霆虽然是个远近闻名的残废,可当初他们宋郁两家立下婚约,已经人尽皆知,如果现在退婚的话,必定影响宋家的声誉。

豪门大户,最看重这些。

“要是乡下那边不同意怎么办?”周蕾有点担心。

宋大龙的继母虽然死了,但乡下还有些穷亲戚,穷人事情多。

“能嫁到郁家去,是那个扫把星三生修来的福气!”宋大龙的声音愠怒,“他们没资格不同意!”

左右不过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而已,他们可没资格在宋家指手画脚。

“说得对。”周蕾点点头。

郁之霆就算在不堪也算是名流子弟,这桩婚事,属实是宋知画高攀了。

一间已经有些年数的瓦屋内。

昏黄的灯光下,一位老人端着一碗汤药走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儿道:“婳婳,喝完药身体就好了。”

宋知画看着眼前的老人,楞了下,而后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

她死了。

她又活了。

这个女孩儿也叫宋知画,今年十八岁,命途多舛,自幼便是孤儿,渴望拥有一个家,却屡次三番被家人抛弃……

思及此,宋知画轻叹一声。

傻姑娘,靠自己不好吗?

非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见她叹气,老人关心的问道:“婳婳现在还难受吗?”

“三奶奶。”她的声音有些干哑,听不出原声,双手接过三奶奶递过来的碗,喝了一口药,“我好多了,您不用担心。”

三奶奶接着道:“你妈昨天来电话了,她还给你找了医生,说等你醒了就来接你回家。“

说来也是奇怪,周蕾之前还对宋知画嫌弃不已,不过两天时间而已,周蕾就像是变了个人。

回家?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一直渴望父母能把她接回去。

此时听到三奶奶的话,宋知画从心里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悦感,这是原主残存的信念。

原主在病入膏肓之时,做梦想的都是一家团聚。

三奶奶见宋知画的脸色还算不错,接着道:“我去给你妈回个电话。”

“好。”宋知画微微点头,看着三奶奶的背影,眼神微沉。

她有种预感,回家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秀水村的环境很好,风景优美,四面环海,是个很标准的渔村。

这里民风淳朴,因为受到保护,所以一直没有火葬,这些年来,依旧保留着土葬的传统。

山上的风景很好,昨夜下了小雨,此时山间白雾袅袅,仿若人间仙境。

此时,正有两道身影往山上走去。

个头稍微矮一点的男人,转头看向旁边身材修挺的男子,“三哥,咱们来这干啥?”

“玩。”说话的男人身穿工装裤,黑色T恤,黑色的墨镜遮住了大部分脸,只能看到一张精美的下颌,整个人又酷又冷,有种桀骜不羁的野性。

这便是江城人眼中的鼎鼎有名的残废。

郁之霆。

站在郁之霆身边的人是王氏集团的大公子王登峰。

王登峰转头看向郁之霆,眯着眼睛,“三哥,没开玩笑吧?这荒郊野岭有什么可玩的?”

郁之霆抿着薄唇,未解释,拨开脚底下的荆棘,继续往前走着。

“对了,听说你未婚妻的老家就在秀水村。”王登峰接着道:“咱们要不要顺便去瞧瞧?听说她还有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姐姐。”

“你说时,”郁之霆想了一下,“宋金凤?”

“什么金凤!人家叫宝仪!”

“哦。”郁之霆神色淡淡。

“三哥,你怎么连自己未婚妻的名字都记不清?”

听到这个称呼,郁之霆薄冷的唇扬起一抹微淡的弧度,耐人寻味。

须臾,他反问,“那又怎样?”

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那又怎样?

世界上怎么会有郁之霆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王登峰很无语,“三哥,整个江城谁不羡慕你有个好未婚妻,你可倒好,居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连名字都记不清!

这要是传了出去,江城那些爱慕宋宝仪的人,能一人一口吐沫把郁之霆淹死。

宋宝仪不但是江城有名的大才女,还貌若天仙,虽然已经有婚约在身,但追她的人仍旧不计其数。

相比之下,郁之霆就是个废物。

有腿疾,脾气不好,没学历,最重要的是没有半点商业才华。

郁之霆就像没听见王登峰的话一般,转眸看向另一边。

“三哥,你看什么呢?”

王登峰也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看,有些微愣。

只见,一道纤细的背影正提着竹篮行走在山林间。

少女身穿很简单的酒红色连衣裙,修身款的衬得纤腰盈盈一握,山风微拂吹得红色裙摆迎风飞舞,仿佛能随时乘风归去,烟雾袅袅下,衬得她如同九天而来的谪仙一般缥缈虚幻,美得有些不真实。

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脸,但这气质,怕是名动京城的宋宝仪也是没法比的。

正是时,她突然弯腰伸手折起边上的一株颜色艳丽的野花。

随着这个动作,红色的衣领微微下坠着,露出一截雪白色的肌肤,如同凌寒怒放的红梅间的一抹白雪,玉骨冰肌,极为惹眼。

郁之霆倾身,伸手覆在了王登峰的眼睛上,“非礼勿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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