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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王朝,京都洛城郊外。

一队浩浩荡荡统一装饰为大红色的车马行驶在官路上,不时传来唢呐的吹打声,好不热闹。

这是谁家迎亲的队伍经过!

道路两旁的百姓们听到乐声都忍不住上前凑热闹,一般大户人家迎亲,过桥过路口的,都要撒糖放鞭炮,以示吉利。

还有那阔绰的,直接撒铜钱也不是没有。因此全都围了上来看热闹,还对着迎亲车队指指点点。

“威武将军府?这上头挂着威武将军府的令牌,难道是威武将军府娶亲?”

“咳!什么威武将军府娶亲?谁不知道啊,威武将军府的阮大将军此刻正在南疆打仗呢,他们家没有儿子,只有个独生女儿,谁会娶亲?别胡说八道了!”

“这哪里是我胡说八道,你看那马车上头的令牌,威武将军府几个大字!我可是读过几年书的!不是威武将军府娶亲,怎么用威武将军府的马车呢?”

“哎,对啊!那不是娶亲,那就是出嫁?威武将军府的那位刁蛮小姐今日出嫁?”

百姓们议论纷纷,早有那知晓内情的趁着这个机会把知道的八卦讲了出来。

“你们住在城外没听说,威武将军家的那位独生小姐阮逐月和永兴侯府小公子纪景瑜一见钟情,这位阮小姐主意大,自个儿就把自个儿给嫁了。这不,人家永兴候府迎亲,这全套的仆从马车礼仪都是威武将军府自己出的呢!哈哈哈……”

讲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目瞪口呆。

“还有这等事?将军府上的小姐也太不矜持了吧?”

“是啊是啊,婚姻大事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不管父母,自己把自己都给嫁了的?不成体统啊!不成体统!”

“嗨,人家可是威武将军的独女,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肯定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咱们普通老百姓怎么能理解呢?”

“看热闹看热闹!快看,真的撒铜钱了!”

哗啦一下人群涌上前去捡铜钱,再也顾不上八卦议论了。车轿队伍热热闹闹的通过,竟是直奔山里去了。

看热闹的人在后头张望着,意犹未尽。

这好像不太对吧?永兴侯府不在这个方向啊!前头迎亲的队伍似乎是走错路了,要不要追上去告诉一声呢?

可那队伍行进的速度极快,人群犹豫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坐在新娘轿厢内,一身凤袍蒙着盖头的女子忽然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入目是一片朦胧红光,女子下意识用手去抓,蒙在头上的富贵吉祥喜帕就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糊了浓浓妆容的脸,白的惨白,红的赤红,女鬼一般。

只有一双眸子灵动清澈,不过此时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小姐,您怎么了?”

轿帘忽然被掀开,一个梳着双丫髻,脸蛋圆圆讨喜,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探进头来,脸上挂着担心。

“小桃?”

阮逐月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在心中低唤了一声。耳边却忽然听到了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苏软声音,她瞬间愣住了。

她不是哑了吗?

“是奴婢小桃啊!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口渴了要喝水?”

看小姐愣住,小桃脸上更担心了,刚要开口让轿子先停下,她偏瘦弱的身体就被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妇人给挤到了一旁。

中年妇人满是肉的脸上堆着笑,可嘴角却微微下垂,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她挤过来往轿厢内探头,一看新娘子盖头都被摘了下来,顿时尖声叫嚷了起来。

“哎哟,我的大小姐哎,您是今日出嫁的新娘子,这盖头一路上无论如何不能取下来啊!取下来被外男给看了脸,可就名节不保啦!哎哟哟,伤风败俗啊伤风败俗!”

这惊叫声响彻整个迎亲车队,不!

更准确来说,是响彻整个山涧,且因为回音传出去老远老远的,传播效果惊人!

轿子内原本呆滞的阮逐月,在对上中年女子的胖脸后,眼睛也随着这尖叫声逐渐恢复神采。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出嫁永兴候府的那一日!

她阮逐月在经历了毁名、背叛、欺压、断手、被毒哑、父亲冤死、她假死脱身、心灰意冷之后,竟然一朝重生回到了出嫁那天。

她悲惨失败人生的开端。

而面前这个肥猪一般油腻的中年胖妇人孙嬷嬷,正是她毁名的直接帮凶。前世仇恨翻江倒海而至,阮逐月将握在手中的盖头朝着中年胖妇人脸上一甩,又是狠狠一脚踹出,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伴随着“嘭”地重物砸地的声音,整个迎亲队伍都停了下来,一直奏着的喜乐也停了瞬间,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孙嬷嬷腚朝上脸着地,趴在距离新娘轿子七八米之外的泥地上,哎哟哎哟,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

“小姐,您……您的武功恢复了?太好啦!”

小桃惊喜地喊了出来,脸上是止也止不住的笑容。

就在一个月前,小姐从外头回来,突然从小练了一身的内功全散了。她吓了一大跳,可小姐竟然说没事,她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武功没了,从此以后她可是要做大家闺秀的人。

小桃自己心中觉得不妥,可将军刚去了南疆打仗,老夫人除了宠小姐,武功的事也管不上,小桃可是一直耿耿于怀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今日一看小姐抬脚就踹飞了五大三粗的孙嬷嬷,显然武功又回来了,她能不高兴嘛!

阮逐月看着面前笑盈盈的小桃,心中暖意涌过,不自觉也带出来一个浅浅的笑容。

“小桃,能见到你真好。”

小桃眨了眨眼睛,“小姐,您说什么呢?早上还是奴婢伺候您穿衣的呀!”

阮逐月笑容淡了下去,她竟然重生了!重生到了小桃也还活着,一切悲剧还没开始的这一天!既然老天怜惜,给了她重生为人的机会,她发誓:

发誓再也不会让渣男贱女利用自己!

发誓把胆敢算计自己、算计威武将军府的人踩在脚下,送入地狱!

发誓……她要活得明明白白,再不被虚情假意所迷惑,失去最宝贵的自我!

她,阮逐月发誓,此生她要活得轰轰烈烈!

“不好了不好了!阮大小姐您看,是山匪冲过来了……”

伴随着一个家丁带着哭腔的喊叫声,阮逐月抬眸,扫向几十米外握着长刀围上来的一群人,唇角微勾,笑得妖娆。

很好,和前世一样,土匪抢亲吗?

呼吸间,一群衣衫破烂的人就举刀将迎亲队伍团团围住。

众土匪簇拥着一个身高八尺,满脸胡茬的男子大摇大摆走到了新娘轿厢的近前。轿夫们看到男子手中亮闪闪的大砍刀,一个个全都吓得瘫软在地,只留下小桃一个丫鬟是竖着的站在轿子外,很是突兀。

“三当家的,这就是新娘的轿子。嘿嘿……给咱们送消息的人真没说错,看这轿子花里胡哨的,把新娘子掳走了肯定能得不少赎金。”

那三当家的脸上挂着笑不住点头,眼神在小桃身上逡巡一圈,抬腿就要往轿边凑。

小桃眼睛一瞪,伸胳膊挡在了轿子面前,娇喝道:

“放肆,我家小姐也是你能看的?”

那三当家脸上一黑,甚是不耐烦,伸手就要把小桃推到一边,然而粗黑的大手刚碰到小桃的衣角,就感觉面门一阵劲风袭来,脸上一痛,整个身子也控制不住噔噔噔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定。

土匪们定睛一看,一身红衣头戴凤冠的新娘子竟然从轿子内翩然走出,她浑身气势惊人,尤其当眼睛扫过,众土匪都感觉身上一股威压凝而不散,腿上一软竟然和先前那些普通轿夫一般,扑嗵跪在了地上。

终于站定的三当家摸了摸自己火剌辣的脸颊,心中惊疑不定。

“是谁?是谁敢偷袭老子,有种的给我滚出来!”

色厉内荏的地扫视一圈,想象中路见不平英雄救美的武林高手并没有出现,那土匪三当家这才得意扬了扬头。

“嘿~怂包一个!现在怕了你爷爷吧?别让我抓到你,抓到就把你衣裳扒光,吊起来……啊……”

话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外加抛物线坠地,三当家捂着自己另外半边肿起来的脸,吐出来一颗碎牙,话都说不囫囵了。

“你……你会武功?”

阮逐月拿出帕子,将手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这才抬眸看向露出见鬼神情的三当家,微微一笑,眼神冰冷。

“你不是来掳我的吗?怎么?给你送消息的人没说,我是将军府的小姐,自幼练习武功?”

三当家的好歹想起来自己土匪的身份了,站直身子挺了挺胸膛,“今儿个碰上了硬茬,算我张飞虎倒霉!兄弟们,我们撤……”

说着就要招呼土匪们离开,阮逐月冷哼一声,手上戴着的一串珍珠天女散花般飞射而出,颗颗正中土匪们的小腿承山穴。众土匪只觉得腿上一麻,站立不住,刚站起来的身子又不由自主扑倒在地。

自称张飞虎的三当家面色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打劫了还不成?今日栽到你手里算我倒霉,要打要杀你冲我来,让我兄弟们先走!”

此刻土匪们再看阮逐月,和看罗刹差不多,怕得要命。听到三当家如此讲义气,竟然让他们先走,一个个感动得不行,当场就要表白一番对三当家的忠心耿耿。

可话还没出口,面前女罗刹就抬了抬手,漫不经心道:

“做土匪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你们可是来劫人的,还不开始劫?”

众土匪终于崩溃,三当家张飞虎哭丧着脸,气呼呼道:“姑奶奶,大侠,侠女……您这到底要闹哪一出?我们技不如人认输还不行吗?您这么厉害,我们再打劫岂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您就直说吧,到底要干啥?要不然我赔您银子成不成?”

这一群土匪,前世里劫了没武功的她,其实并没有真的冒犯。相反这土匪寨子里三个当家的品行各有优势,后来下山也都各自有了一番作为。

阮逐月今日目的可不仅仅是不嫁到永兴侯府去,那土匪寨子里一位等着她搭救的人,才是她今天的主要目标。

所以,土匪寨子她今日是去定了!

“银子么就不必了,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今日就放你们一马。”

“侠女您说……”一帮土匪们点头如鸡啄米。

“把这里的人,全都掳到山寨里去。”

“啥?”

张飞虎抠了抠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阮逐月冷哼一声,“把人都掳走,包括我,再废话一句,下一巴掌我就不是只打脸了!”

三当家的脸本就黑胖,这会儿肿了倒也不多明显,可巴掌打在脸上,疼不疼的只有自己知道。

牙已经碎了两颗,再来一巴掌会打在哪里,三当家张飞虎有点不敢想。

呸……

他吐出来一口血水在地,对着身后的土匪们大喝一声:“兄弟们,咱们清风寨的人,天王老子都不怕,还怕她劳什子将军府小姐!咱们人多,给我抢,统统抢走,抢他个落花流水!”

土匪们一听,三当家的都发话了,没得说,抢!

顿时土匪们一拥而上,驱赶着马车队伍沿着小路上山。后来发现上山的小路太窄,装嫁妆的马车上不去,干脆用刀逼着迎亲的人,一箱箱抬上了山。

至于那顶新娘的花轿,没人敢上去动。

张飞虎撞着胆子上前,对着阮逐月一拱手,眉眼皆不对地别扭道:

“大小姐就请上轿跟我们走一趟吧!牛大、牛二、李狗子、王老五,你们四个力气大,来把花轿给老子抬上山去!脚底下稳当着些,要是颠簸了,哼!”

被点名的四个人忙跑上前来,阮逐月一言不发,转身回到轿子内坐好。四人抬起轿子就准备走,先前一直趴在地上哼哼,后来土匪来了又一直装死的孙嬷嬷,此时悄悄抬起了头,心中焦灼。

这和原先夫人告诉她的不一样啊!

原来说的可是只把人掳走,嫁妆东西还留下直接先回永兴侯府的,现在这土匪全都抢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阮逐月透过轿帘晃动看到了孙嬷嬷的小动作,冷冷一笑,扬声喊道:

“三当家的……”

“哎,姑奶奶……不,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你们山寨怕是缺烧火的粗使婆子,看到路边那个一身肥膘的没?带她回山寨当烧火婆子,一身肥肉,连饭都省了。”

“这……是!”

张飞虎略一犹豫,主要是看到孙嬷嬷趴地上吭哧吭哧半天起不来,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看不上。

但是这位惹不起的祖宗已经发话了,就算是头死猪,他也得扛回寨里去!

谁让是他打劫碰上的祖宗呢,祖宗发了话,就算哭着也得带回去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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