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晚,清冷的月光散在山涧中波光粼粼。
山涧下的村子还有点点灯火在微风中摇曳着,虫子细微的叫声给安静的夜里增添了别样滋味。
“踢踏!踢踏”
突然,马蹄声由远而近的传来打破这份宁静。
“踢踏!踢踏!踢踏。”
马蹄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密集似乎是有许多马匹正飞奔而来。
马上的骑士们全副武装,坚硬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坚毅的脸上透着杀伐果断。
马蹄用力的蹬着地面所过之处整个地面都为之颤动。
这群骑士大概有三百号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穿将军战甲面容俊朗的年轻男人,他眼神清冷的看着前方在目光中不断清晰的村子。
手中的旗帜向村子的方向猛挥一下。
“前面的村子,杀光!一个不许留下。”
“杀!”
后面的骑兵齐声合啸,顿时杀机尽显,一股杀气在黑夜中弥漫着。
为首身披将军战甲的男人马后跟着一个穿着羽白道袍的老者。
老者面容平常,但胡须眉发皆为花白,骑马的姿态和别人也不同,只见他在马背上盘腿而坐稳妥十分。
素白羽袍随着马匹奔驰不断的飘起,如同仙人般遗世独立。
听到骑士们的合啸老者面容不改,手中的拂尘在空中轻扫,似乎要将这股戾气扫除身边。
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灯火尚未熄灭。
在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清这是个非常清贫的家庭。
房间里的摆设虽十分的简单,却也整洁大方。
“来了!”
一个穿着粗布补丁的中年男人低声的说着,他的脸色有些许苍白,眉宇间略显凌厉。他从板凳上起身,转到门后拿出一口刀和一柄剑紧握在手中。
“我也感觉到了,不过就这几个人还不至于拿我们怎么样。”
从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回答,声音虽然温婉好听但语气却颇有些不善。
那美妇走进屋里,不施粉黛的脸颊娇艳柔美身上穿着和男人无二般都是粗布麻衣,但是这种粗布麻衣穿在她的身上依旧掩盖不了她曼妙身躯。
听到美妇的话男人的脸上不禁露出苦笑。
“何止他们这些人,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机你没有感受到,我比你的修为高才察觉到模糊一点,如果打起来我们俩一起上怕是也丝毫胜算都没有。”
听到此话,美妇娇艳的脸上慢慢露出惶恐,眼神担忧地飘向卧房,床上一个脸庞略微稚嫩的少年正在熟睡。
美妇脚步轻移,来到中年男人的身旁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晟哥我不害怕,从我背弃家族和你在一起时就再也没有害怕过,可是我担心……”
美妇双目深情的看着卧房里那个在床上熟睡的少年。
“我担心咱们的孩子他还这么小,这一天来的太早了……”
说着便在被她唤作晟哥的中年男人身上低声啜泣。
谭晟轻叹,抚着她柔弱的肩膀:“岚妹,这一天终究是躲不掉的,现在和以后我们都舍不得小歌。”
“我知道,可是他还小……”
谭晟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将手中的剑递给司马岚对她说道:“我们现在先把小歌送到密室里……”
随后他眼神凛冽的看着屋外:“然后再和他们,死战!”
“嘭嘭嘭。”
谭晟用手中的刀鞘往屋子南面空墙的正中央敲打三下。
南墙上慢慢的开出一扇门,里面是黑洞洞不见底层的空间。
谭晟走到卧室轻轻的抱起孩子。
少年约莫十三四岁,长的眉目清秀,面容既有他母亲的温婉又不失他父亲的阳刚坚毅。
“爹,你怎么把我抱起来了?”
谭歌睡觉十分的警觉,一丝动静都能把他惊醒。
被父亲抱起的那刻他就醒了。
“没事,明天还要早起练功,快点睡吧!”谭晟板着脸说道。
在孩子的面前谭晟一直都是严厉父亲的形象。
显然谭晟的话在谭歌看来还是十分重要,他听话的乖乖闭上了眼睛。
但也仅仅是闭上眼睛,谭歌并没有继续睡。
他刚才看到了母亲的眼角泛红,分明是刚刚哭过不久。
少年人的好奇心使然,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谭歌的小把戏并没有骗过内功深厚的谭晟。
谭晟微微笑道:“小滑头。”
手指在谭歌的后脑勺轻弹一下,谭歌便睡了过去。
司马岚轻步到谭晟身旁担忧道:“把小歌放在密室会不会被他们探查到他的气息。”
谭晟默然,他把谭歌放在密室的石床上,点燃密室的蜡烛。
随后他蹲下在石床底部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暗紫色木匣。
司马岚些许惊讶的问道:“这个是……”
“昔年我在游历时曾救过一个和尚,为表感激他便将此物赠予我。”
说着谭晟把木匣打开,顿时从盒子大绽绿光,瞬间充斥了整个密室,密室里仿佛是被铺上一层绿藻不停的蠕动着。
不一会绿光又被迅速收敛到匣子里,集中到匣子中间的药丸中。
“他说这叫龟息丹,人服用后三个时辰之内气息全无,连灵武境的高手都无法探寻,时辰一过药效消失便可清醒过来。”
谭晟把谭歌扶起来,司马岚欲拿龟息丹给谭晟,被后者发现及时出声阻拦。
“岚妹不可,那和尚嘱托过此药切不可与凡物接触,须用真气托起注入体内,装丹药的匣子也是他连同丹药给我的,据说是神槐木制作而成。”
“神槐木……”司马岚口中喃喃,目光失神的看着匣子。
神槐木不世珍品,关于它的传闻是与一口棺材有关。
据说千古一帝嬴皇的棺材就是用此木铸造,嬴皇的尸身逾越千年而不腐,刀斧加身时鲜血横流。
被当时掘墓的人误当神灵跪拜,在后世查证下,不过是神槐木的作用罢了。
神槐木不仅有防腐的功效,它还对丹药的保存有莫大的好处,可以使其药力永存并且对极品丹药有着润色的作用。
这等传说中的神物居然用来装这来路不明的龟息丹,让原本有些放心不下丹药效力的司马岚稍稍收心。
谭晟把孩子平放在石床上,退后一步真气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倒出真气在龟息丹上。
龟息丹在青色真气的包裹下向谭歌的嘴唇靠近,谭歌嘴巴微启龟息丹便进入了其体内……
谭晟双掌压下微微调息,片刻后他走近谭歌的身旁探出手放在谭歌的鼻下轻试,又将手轻扼于谭歌的颈下。
“看来龟息丹已经起了药效。”
随后将手拿开。
司马岚点头道:“此药确实有奇效,现在已经丝毫感受不到小歌的气息的波动。”
说完司马岚的脸色又是一黯。
“晟哥,此次一战是死战,虽然小歌如此可以保住性命,可是外界凶险我们不在身边难保他以后遇到不测……”
说着泫然欲泣,泪水滚落了下来。
谭晟听着妻子的话黯然一叹:“终究是要离开他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拖住对方,让小歌不被发现。”
夫妻二人相视无奈,枯黄的烛光在不停的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在身手过人的敌人面前,他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突然司马岚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面带喜色对谭晟说道:“晟哥你记不记得我离开家族娘亲传给我的密宝?”
“你是说……不行,这样做你会没命的!不行。”
谭晟说到一半像是明白了什么,神情激动的挥手拒绝司马岚。
司马岚凄然笑着:“不过是一个甲子的寿命和毕生修为,换小歌的安稳也值了。”
“岚妹!”
“晟哥不要劝我了,落到他们手里我们怕是也活不过明天,这是我唯一能为小歌做的事了,那些人赶到后,怕是只能靠晟哥你一人了……。”
一段沉默,谭晟像是老了几岁,声音低沉:
“是我无能,没有给你们母子安稳的生活……”
他眼角慢慢湿润,凌厉的脸庞此时也变得扭曲。
“贼老天我无意争夺,为何你偏偏有意针对我!”
谭晟指天怒骂,青色的罡气如同雷蛇在他身边剧烈的围绕,黑发狂舞犹如末世君王。
“你待我不公,待我不公啊!”
就在谭晟怒骂时,外面的骑兵已经离村落不足三里。
马蹄声在安静的夜晚听得更为仔细,村子里一些打猎的好手,远远的已经听到些动静悄然起身打探缘由。
谭晟已经收起盛怒的样子,转头对司马岚冷静道:“岚妹,他们已经靠近了……”
他仰头下定决心般道:“开始吧!”
司马岚迷恋的看着丈夫和孩子一眼,将粉颈上带着的翡翠玉石摘下。
咬破手指嘴里念着咒文,手指不停的在玉石上结着印记。
咒文如同某种古老的祭祀,悲哀而又凄厉。
而印记就像是在打开封印的手结。
瞬间,黯淡无光的玉石变的血红,玉石的表面随着司马岚不断的结着的印记而变换着形态。
玉石停留在心脏的形态,随着血红颜色不断加深玉石也不同程度的跳动着。
就像是心脏跳动十分的规律,而司马岚的脸色慢慢变白细纹不断冒出,乌黑茂密的发丝也在逐渐干枯、灰褐、最后花白。
司马岚的生命力在不断地流失,汇聚在那颗如同心脏跳动的玉石上。
最后一丝的血气流向玉石,玉石由血红色恢复成碧绿色,形态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司马岚手里握着吸收自己一个甲子的寿命和毕生修为的玉石。
将它轻轻的系在谭歌的脖子上,最后无力的坐下。
眼睁睁的看着蕙质兰心的妻子变为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谭晟眼角的泪水再也藏不住了。
刚才你还笑靥如花,转眼间却已是暮年老人。
他搂着妻子瘦骨嶙嶙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司马岚在他怀里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水:“晟哥我是第一次看你哭的这么伤心……”
“看到你哭,我的心里也好难受,别哭了好嘛?笑,我最喜欢看你笑了。”
谭晟努力的去控制自己的眼泪,挤出一个笑脸给她。
“晟哥我是不是变的不漂亮了?”司马岚在怀里柔柔的问他。
“不,我的岚儿永远都是最漂亮的,永远都是!”谭晟看着她真诚的说着。
“真好,真想一辈子这样躺在你怀里。”
眉头轻皱像是觉得不可能,司马岚对谭晟说道:“晟哥我想看看小歌……”
谭晟把司马岚放在谭歌身边。
看着孩子熟睡的样子,司马岚安静的躺在孩子身旁,哼起了谭歌睡前喜欢听得歌谣。
转眼间小歌就这么大了。
“凉亲”两岁他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
“娘亲,我的裤子破了。
“娘亲,我掏了几个鸟蛋给你炖汤喝。
“娘亲,我不想练武好累。
“再累也要坚持下去,我长大以后要保护娘亲。”
……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
在司马岚的哼唱的歌谣中,谭晟拿着刀剑退出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