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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有的好感荡然无存,他以前还跟奶奶聊过桂花树的事,说那家的婆婆执拗得很,她家的宅基地离桂花树还有十来米,为了把树占为已有,硬是将院子往前挪,村子找人调节过,她让人把墙悄悄给建起来,执法人员要强拆,她就到村政府去闹,村里也无奈,总不能因为一棵树逼死一个老人,只能不了了之,从此后,桂花熟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只能闻味儿,没办法摘回去做桂花糕了。

他暗忖,等新村建好后,那棵树又可以回归大家所有了。

他觉得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吧,他推脱着:“廖婆婆,我有急事,就先走了。”

廖婆婆似乎没打算放他走,急急的拽住他的衣袖问:“你有对象了吗,你奶奶还在的时候,常惦记你的婚事,说想抱曾孙呢!”

“我突然想起出门的时候忘了关火,我烘上还炖着汤呢,我得赶紧回去,要是房子着火烧没了,我可就什么都分不到了,廖婆婆,再见!”

简皓觉得,人性如何,一场拆迁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友郑斌最近总不见他人,打电话来问,他说了拆迁的事,抱怨后面两三个月都得困在村子里,只是无心的几句吐槽,也不知道郑斌是怎么把消息散播出去的,没两天,一个很久不联系的女孩子给他发来短信,说要约他吃饭。

他都快忘了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是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哥们女友的同事,女孩子挺漂亮的,让人眼前一亮,他本来是没勇气追的,但朋友几个都鼓励他,说女孩子的家境和工作都很普通,不会太挑剔,让他去试试。

大家都起哄,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表白,女孩子也很给面子,当即同意了,正当他兴致勃勃的邀对方吃饭看电影,对方找各种理由拒绝,约了两三次,女孩子不露面,他就放弃了。

这原本只是简皓感情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恋爱自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择偶标准,被拒绝只能怪自己不够优秀,但兄弟的女友偏偏要告诉他,女孩子私底下打听过他的工作,知道他在公司只是个普通的文案,父母也只是从乡下进城来务工的农民,马上表示两人没缘份。

这话让他膈应,就像藏在衣服下的伤口,让它慢慢愈合就好,非得暴露在空气中,让人直视它的鲜血淋淋。

时间一长,这事他已经忘了,女孩子打电话来,才让他又想起这段难堪的往事。

女孩子突然的来电让他有些莫名,寒暄了两句,女孩子就开口约他吃饭,他直言没空,最近都呆在老家,这里来回主城很不方便,他敷衍着说办完这边的事,回到主城再请她吃饭。

女孩子用娇滴滴的声音告诉他,她最近工作不顺,心烦气燥,想到乡下来散散心,问他是否愿意接待?

简皓很果断的拒绝了,乡下房子没办法待客,再者,事出突然必有妖,两人在生活中连朋友都算不上,几乎没什么联系,离上次的事情已经一年多了,突然的殷勤,不得不让人觉得突兀。

挂断电话前,女孩子有点失望,说希望他认真考虑一下,至于考虑什么也没有明说,他最讨厌这种拐弯抹角的暗示,他说了再见,迅速挂断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陆续有几个朋友给他打来电话,玩笑他怎么突然跑到乡下地方,原来是闷声发大财去了,又问什么时候买车,还热情的给他推荐了几款装逼车型,说以后开着去泡妹,百发百中。

夜里下起暴雨,雨水从房檐上滴滴答答往下流,这声音扰得他一夜都没睡好,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想到砌了一半的猪圈,他要是跑了,非得被老爸骂一顿。

早上去村头买菜,听到大家在议论,说村南刘家昨天夜里在建的房塌了,砖掉下来砸伤了刘老爷子,人拉到医院去了,说是伤得很重,已经打电话把子女全都叫回来了。

简皓听得心有余悸。

那天他随意的在村子里逛了逛,有三分之一的农户都在家修修砌砌,用的几乎都是旧砖,为了赶工期,工人马马虎虎,有的砖就只沾了点水泥就往上堆,出事故也在情理之中。

庆幸他家垒的是猪圈,如果是在房上加盖,他也得提心吊胆。

回到家,看到廖婆婆坐在自家院子里,他顿时警觉起来,挤着笑脸迎上去:“婆婆,你找我有事?”

“我听说昨天夜里有人砌的新墙倒了,那天我见你家也来了拉货的车,就过来看看。”廖婆婆虽然年纪大,但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

简皓有点小感动,一个唯利是图的老太婆竟然还有点古道热肠。

“我建的就是一小猪圈,下面是山坡,塌了也伤不了人。”

他家跟廖婆婆家共用一条进到院子里的小路,他这才惊觉,喜欢占便宜的廖婆婆竟然没有像那些贪便宜的村民在家修修建建,前两天他还嫌弃人家自私难缠,现在的自己在她面前,顿时矮了一大截。

他笑着说:“廖婆婆,我就羡慕你的心态,该多少拿多少,不去操那些闲心,自在!”

廖婆婆呵呵的笑着:“我才不搬呢,我也不要住新村,我就守着我的房子,他要是敢拆,我就跟他们拼命!”

简皓脸色一白,这个更难缠。

简皓原以为家里垒个猪圈就完事,没想到父亲回去也没闲着,四处打听,要把他的户口转回陡石塔村。

当年为了方便他在城里念书,父母省吃俭用在南坪首付了一套商品房,一家人的户口都转了过去,村里面是有规定的,转出容易转进难,尤其面临搬迁这种得利的事,对户口把控更是严格。

简爸爸把奶奶的遗嘱拿到了村委会,说房子留给简皓,简皓的户口自然得回来,这关系到村民的土地所有权,村委会自然不会同意,而且开了这个先例,想要入户口的人就会跟泄洪似的拼命往村里挤。

简爸爸先是委屈巴巴的向工作人员讲述自己在外面打工的不易,又哭诉自己投资失败,债主不久后就要去收房子,自己一家人马上就要流落街头了,希望村子能收留他们一家人。

简皓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他从没见过父亲说谎示弱,念小学的时候,他长得瘦小,偶尔会被高大的男同学欺负,父亲会告诉他,越软弱,越受挫,任何时候都要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遇到困难,绝不弯腰低头。

还特别叮嘱他,为人要诚实,此刻的父亲,让他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旁边有个女人带着孩子,比父亲哭得还惨,说自己被夫家赶出来了,无家要去,只能回村里来,希望村里看在她单亲妈妈带个孩子不容易,高抬贵手,让她和孩子的户口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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