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先前说话的那个追上去,“你倒是说说,为何出手救她?”
“还是人品问题。”那人言简意赅。
“哦。”
所以是,路见不平,拨刀相救?
隔岸的那一边,青宁郡主摔得鼻青脸肿,眼尾却直往那边看,这下最难堪的场面被他看到了……真是晦气!
她于是大哭了起来,“这个弟弟,没见我摔着了吗?他还跑开了这是什么意思?!好痛……”
有已经急忙跑过来的婢女安慰她,“这不是有……有贵人到了吗?”
“那个病殃子,也不知弟弟图他什么!待他那么亲近!横竖是个短命的……”还没说完就被婢女捂了嘴,“别,郡主……”
婢女要扶她起身,她猛地又矮了下去,“我的腿……我的腿好痛……”
岸边有侍卫拿了竹竿救人,却不敢直接下水,都是高门贵女,万一碰到了看到了,那可是要负责的。
侍卫们只敢用竹竿朝林心瑶伸去,在岸上喊着,“抓住竹竿,抓住竹竿!”
林心瑶吃了几口水,挨了好几下被竹竿捅得生疼之后,死命抓住了一根竹竿,被救了上去。
林墨只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真是恶有恶报。”一个声音小声地在林默旁边响起。
林默转头看去,是定国公家的嫡次女柳瑟。
柳瑟见她望来朝她笑笑说,“虽然你只在书院读了三日书,但她们常常在书院欺负你,其实我们都知道。”
林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身上并不带灰气,便知她未曾参与之前的事,淡淡点点头,然后随意抓了一个婢女说,“郡主受了伤是大事。我们不便继续叨扰,烦你同郡主和王妃说一声,我先告辞了。”
“我也告辞了。”柳瑟说道。
“我们也告辞了……”其他女眷也纷纷告辞。
出了内院,才见知书手臂上挂着一件衣服,从角门外跑进来,“小姐小姐,奴婢去车上拿备用衣服,不知怎的竟然睡着了。奴婢实在该死,小姐请恕罪。”
林墨淡淡一笑,“无妨。”
她不想去追究在这场闹剧中知书担了什么样的角色。
知书身上既沾染了她的因果业气,那逃是逃不掉的。
其实也不怪知书不把她当一回事。她这个林家排行第三的庶女,据说是当年因出生时天生异象,被林家老太爷视为不吉,作主送到了乡下庄子。上个月才回到林家。
出了侧门,各府的小姐们早都被各府的马车接走了。看着柳瑟上了柳家的马车,林墨最后一个踏上马车,对车夫说,“大姐姐有些事情留在王府了,我们先回吧。”
林心瑶与青宁郡主相交甚密,此前偶尔留在王府过夜也是有的。于是车夫并没多想,应了一声,打马驶出。
马车从狭小的水巷中驶出,眼看着要出巷子口了,谁知正巧迎面来了一辆豪华大马车。
车夫停下问,“小姐,前面看着像是王府的马车,我们要避上一避。”
林墨淡淡了应了一声。
车夫便下了马车,朝前头的人说了两句好话,准备让马后退。
前头的马车里却转出一句话来,“不必了,我们刚转进巷子,先退出吧。”
对方的车夫纵使不情愿,车内的主子发话了,他也无法。
于是对面车夫下车将马往后退,又拐出了巷子,直退了十几步,才停下来等着林家的马车出去。
两辆车擦肩而过,林墨特意掀了掀帘子,却什么也没看到,心头倒是对这样的王府主人暗暗赞了一声。
那辆马车在王府侧门停下,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虎背熊腰,急匆匆从侧门入了王府后院。
青宁郡主的院子里正乱成一团。
王妃齐何氏正安抚她,“婕儿莫慌,府医很快就到了。”
正说着,府医已经走了进来。
“孙府医,您快请。”
王妃让了府医进房诊治,自己到外间去问话了。
才问了林心瑶两句,孙府医出来了,面有难色。
“王妃,请借一步说话。”
林心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人到了侧间。
孙府医面色凝重地说,“郡主的皮外伤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用几天药也就能好了。棘手的是她的右腿足关节骨处,正好磕在了硬石上,似是损伤得厉害,只怕……只怕是……”
王妃凝眉,“孙府医,你莫要瞒着,有话直言便是。”
孙府医点头,“这足关节是行走的最最紧要关节,在下不才,摸到了关节骨已碎成烂泥一般,要想恢复,只怕是难上加难。日后,郡主……恐怕会瘸了。”
王妃晕了一晕,瘸了?这女子步态尤为重要,青宁郡主还未婚嫁,这就瘸了?
下半辈子可怎么办?
孙府医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许在下医术不精,或请宫中御医来诊,能有奇迹亦未可知。”
王妃点了点头,“孙府医辛苦了,先劳烦给郡主上药吧。”
她嘱咐下人去宫中请御医后,慢慢步入郡主房内,看着孙府医用了药离开后,才言语小心地安抚青宁郡主,“婕儿,这皮外伤用了药后就会没事的。”
青宁郡主冷哼了一声,“见到我倒霉你很开心是吧?”
王妃面色一尬,“婕儿你说什么呢。”
青宁郡主说,“不过是皮外之伤,最多忍上几天。可我这足关节处极痛,到底是什么情况?”
王妃勉强笑笑,“不过就是磕破了皮,当然痛的。等孙府医配好了药给你敷上,自然慢慢的就好了。”
青宁郡主怒道,“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下人说去请御医了。若是寻常伤势,用得着去请御医?!横竖你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就这样糟践我的身子?!”
一脚跨进房门的中年男人听到这话,大声喝道,“你平日就是这样同你母妃说话的!?”
他为求速度,直接从侧门进了后院,没想到急赶慢赶回来,竟听到这样的话。
王妃一见赶紧行礼,“王爷。”
青宁郡主哭起来,“父王,女儿的脚要废了,她却什么都不说……”
王爷怒道,“什么她她她的,你眼里到底有没有你这个母妃?”他转向王妃,“王妃,方才府医怎么说的?你照直说,莫要瞒着她。”
王妃支支吾吾,咬牙将孙府医说的话说了一遍。
王爷呆了,“会瘸了?”
青宁郡主也呆了,她是一个女子,更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变成一个瘸子?
她大怒,“让林心瑶跪在本郡主的院外三日三夜!”她若瘸了,林心瑶也没好日子过。
王妃安抚道,“孙府医也说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许宫中的御医会有办法的。”
王爷抚了抚额,说,“今日本王刚刚收到庆川老家的来信,说是祖祠年久失修,漏雨不断,要重修一下。本王想想也十年未回乡祭祖了,明日打算回一趟庆川老家。不想婕儿出了这样的事。王妃,这几日便辛苦你照看着府里。”
王妃柔声应着,“妾身替王爷收拾行囊。”她转身又对青宁郡主说,“等御医来了,母妃再过来看你。”
青宁郡主恨恨地看着父亲和后娘二人离去,没一个心疼她的,她都快瘸了,父亲还要回庆川修家祠!
……
回林府的一路,林墨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林家大老爷林谦是户部尚书侍郎,也就是林墨的父亲。林谦的父亲是刚刚从阁老之位退下来的内阁大学士林尚风。
林尚风一生谨言慎行,生的三个儿子分别取名林谦、林谨和林谡,一面是告诫,一面是提醒,要恭谦、谨慎和严谡。
林墨的生母则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庶女,走了一条与寻常庶女一样的路——成为高门大户的小妾。据自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奶娘说,是因为当年林谦的正妻林曲氏妒恨她的母亲备受林谦宠爱,在她出生时正巧天降暴雷,烧毁了京郊一座小山及其方圆三十里的土地。林曲氏便向林谦和公公林尚风进谗言,说她是灾星降生,将祸及宗族。
林谦本没觉着什么,可公爹林尚风却听信了儿媳的话,强硬作主将林墨送到了通州郊外的一处庄子里养大,说是等到她十四岁及笄后方可回来。
上个月,她的生母秦氏据说思女成疾,终于没撑到女儿及笄回来,便故去了。
也正因如此,林尚风再一次作主让她回来送了生母最后一程。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被允许同大姐二姐一起去那静雅书院学习。
才学了几日,便被大姐姐带到了永安王府,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出。
哦,对了,她有两个嫡出哥哥:大哥林瀚和三哥林济,某个姨娘所出的二哥林润早夭,如今还有一个庶弟林澄是江姨娘庶出。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林家对他们各自赋予的期许。
这不,马车停在了林府侧门前,她下车的时候,正巧看到自家大哥林瀚与一人并肩出来,到了门口,林瀚还朝那人恭敬一礼,“世子慢走。”
正是那个在对岸立着的两人之一,却不是出手救他的那人。原来他是永安王府世子。
想来是因为林心瑶因暗害郡主的嫌疑被留在了王府,世子亲自过来交代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