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淡然的语气最能让人镇定下来，程延彦也从程昕越清醒时的激动冷静下来，躺了五年一朝清醒需要检查，穆子枫在这里他放心。
程延彦了然，拍了拍穆子枫的肩膀，算是鼓励也是未能宣之于口的感谢，“这里交给小枫丫头了。”
从只是表达了礼貌的‘小枫’到如今略微亲切的‘丫头’，穆子枫只是笑笑，目送着程延彦带着众人离开。
程昕越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不肯放开，穆子枫也未挣扎，视线从衣角处素白的手落在了那人略微苍白的脸上，眉尾上扬，像是在质问。
程昕越从那人进来开始，目光就不曾远离，拽着衣服的手微微收紧，“这半个月一直在我旁边照顾的人是不是你？”
还以为他要询问自己的身体情况呢，这醒来就问恩人是谁，这么着急感谢她么？
穆子枫美目流转，“这屋子里面好像就剩下我了，除了我你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吧？或者说，程少希望是谁？”
模棱两可的回答。
程昕越双眸轻颤，目光停留在女人脸上片刻，落回了交缠的衣角上，良久不再言语。
他是看到了自己的脸么？穆子枫下意识的摸上了眼角，哪里有一块她用药水敷上的胎记，当时刚来程家，不宜太过张扬，如今告诉他真相也无妨，“其实，我的......”
“穆子枫。”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又因为听到了对方开口，停下了言语。
“你在我昏迷的时候，让我帮你一个忙，现在我醒了，你可以说了。”
“契约结婚，双方互不干涉，为期两年。”
“仅仅是这样？”还以为她会狮子大开口，要名利，要金钱，却没有想到只是提出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要求。
“是。”面对探究和怀疑的目光，穆子枫莞尔，“程少，我救治你是因为我现在嫁给你了，若是你一直在床上躺着，我日子也不好过，我是为了我自己。”
穆子枫拉过男人的手，搭在他的手腕，对方没有躲闪，任由着她动作。
身体机能恢复的远远比她想象的要好多了，苏醒的时间也比她预料的要早，不然也不会发生刚刚的一幕。
程昕越向后靠在了墙上，卸掉了周身的冷漠，双眸低垂，眉眼偷着几分慵懒随意，“你应该听说过我杀伐果决，万一我翻脸不认人呢？”
一句本该暗藏杀机的话，此刻的语气却很轻，仿佛只是问了“今早吃了什么？”这样平淡。
假寐的狮子。
穆子枫食指点了两下男人的手腕，笑意加深，“我既然可以将程少救回来，自然也能让程少真的‘回光返照’。”
目光交错，探究的，抵抗的，嘶吼的，警告的，谁也不肯退让。
狡猾的女人。
程昕越收回了目光，“成交。”
穆子枫抬起一只手，凑到男人面前，“击掌为誓。”
“程家少爷一诺千金。”
“程少刚刚不是也承认，自己可能会翻脸不认人么？我有点害怕。”
害怕？唬谁呢？披着羊皮的狼。
“伶牙俐齿。”
“谢谢夸奖。”
眼前的小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程昕越左手被人扣着，索性抬起右手和女孩子小手轻轻一碰。
穆子枫满意的收回了手，打开了针包，里面是一套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取出一枚落在男人的手腕。
毫无征兆的一针，没有片刻的犹豫，速度之快让程昕越以为她这是在报复，眉头微蹙，却没收回手。
“是有点疼。”
这是在关心他？
穆子枫抽出三根针，分别落在手臂不同的穴位，“只是治病呢，杀伐果决的程少还是忍忍吧。”
好样的，都会拿他的话怼他了。
穆子枫随口怼了一句，手下的金针却不敢马虎，取针的讲究，入针的力度，都需要仔细斟酌。
程昕越虽然醒了，但是毕竟还是在床上躺了五年，从未活动的关节在苏醒之后便感到了僵硬，像是没有机油的齿轮。
几针下去，酸胀的肌肉得到了缓解，僵硬的关节也得到了润滑。
与刚刚的剑拔弩张不同，此刻她十分专注，让程昕越不由得想起初见时，她凑过来说的话。
“穆子枫。”
“嗯？”穆子枫忙着落针，随口应付。
“契约结婚是你我都想要的，你救了我，我不是一个喜欢亏欠的人，你刚没有提出想要什么，我便许你三件事。”
穆子枫意外的挑眉，程昕越的许诺可是不容易，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程少帮忙，我并不是穆家的亲生女儿，想让程少帮我寻找一下亲生父母。”
提起亲生父母这个算是陌生的词语，穆子枫眉眼的清冷褪去几分，垂下双眸，她本身就带着一种清冷，仿佛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如今的她像是不属于这个人间。
“好，我帮你。”
心猛然抽痛了一下，像是被隔开了一个小口子，源源不断的流着鲜血，想安慰她。
可是任凭程昕越搜肠刮肚，遣词造句里的字字珠玑，最终也只是化作了四个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穆子枫松了一口气，金针停留身体不宜超过十分钟，将粗细不等大小不一的金针收回来，扶着程昕越起身。
“做什么？”
“和爷爷报个平安，他很担心你。”
虽然已经苏醒了，毕竟还是躺了五年，关节像是老化的机器，穆子枫扶着人坐在了找来的轮椅上，随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盖在他双腿上。
推着来到大厅，二房的人已经离开了，程延彦坐在主位上，视线落在茶杯里微微出神。
茶叶已经尘落在杯底，茶香淡了许多，轻声开口，“爷爷，茶凉了。”
程昕越这才回神，示意穆子枫坐下，“丫头，昕越的身体怎么样了？”
“身体恢复的不好，只能先做康复，双腿肌肉萎缩，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正常行走，暂时只能先做轮椅。”
“什么？”程延彦猛然抬眸，双手抓住了桌角锁紧，怎么会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