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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无天日的密室内,机关重门缓缓打开,陡然照入的光亮刺的沈轻韫下意识闭紧双眼。

 

“沈轻韫。”

 

嘶哑的声音语气阴沉压抑,“大乾完了。”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来人质问,沈轻韫缓缓睁开眼,微眯双眸看着他,自己的结发夫君。

 

一身明黄龙袍沾染血污,龙冠亦是歪斜,俊逸面庞阴沉扭曲,整个人瞧着狼狈不堪,哪里有半年前刚登基时的意气风发,看来大隋的确出事了。

 

“是有所料,却没曾想竟会这么快。”

 

沈轻韫轻笑,“才登基半年而已,纪玚,你还真是出人意料。”

 

话落,纪玚猛地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面目狰狞,“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嘲笑朕?!溧阳侯府的嫡女?还是曾经的太子妃?你不过是个*!*!”

 

沈轻韫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脸颊火辣辣的疼,脑中更觉天翻地覆的晕眩。

 

手脚筋都被挑断,除了说话,她几乎丧失任何行动能力。

 

纪玚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看着他,语气阴戾道:“朕在砍沈励的时候让他说点秘密,你猜他说了什么?你母亲是个与人私通苟且的*,你是*生的*!这些年来沈励养着你不过是因为溧阳侯府世袭罔替的爵位,他早就想杀你了,奈何你个病秧子命大的很,总能逢凶化吉!”

 

“不过你那个*母亲倒是没你这么好运,很轻易就被他搞死了,你祖父,沈老侯爷,也去给你母亲陪葬了。”

 

“还有你那个弟弟,当年你不是接到消息他战死沙场吗?”

 

沈轻韫双目赤红,接二连三的真相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恍若晴天霹雳,听到纪玚提起沈意年,她下意识问道:“他......他怎么了......”

 

纪玚凑近她,恶意笑道:“他是被沈励的继室搞死的!为了让自己亲生儿子继承侯府,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管纪玚癫狂的大笑,沈轻韫脑中轰隆隆作响,曾经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如今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你父亲和继母为了活命,什么都说出来了,简直精彩!”

 

唇角渐渐渗出鲜血,沈轻韫目光冰冷的看着他,语气轻嘲,“那可比不过你,登基半年便成亡国之君,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论嘴上功夫,她可不会输。

 

“甚至,是个连传位遗诏都没有的皇帝,你弑父登基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我与你夫妻七年,若非握着传位遗诏只怕早已尸骨无存,你将我关于此地半年,日夜不休折辱于我想得到传位遗诏,整日里提心吊胆唯恐有人揭穿你的真面目,如今倒是不必了。”

 

沈轻韫笑着,平淡的话语却字字诛心。

 

她嫁给纪玚七年,七年为他殚精竭虑,换来的却是他登基之日抄家灭族,若非她早有所觉将传位遗诏藏起,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纪玚听完这番话气喘如牛,死死盯着她半晌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刺向她。

 

长剑透体而过,沈轻韫闷哼出声,脸色愈发惨白。

 

“都怪你,你该死!”

 

“若是你早点将遗诏交出来......”

 

纪玚又哭又笑,摇摇晃晃的狂吼:“朕未登基前便是太子,顺应天命登基为帝,朕是大隋的天子,唯一的真命天子,没有遗诏又如何......朕是太子......朕是天子......”

 

“朕是真命天子,没有人能杀朕......没有人......”

 

话落,纪玚拔出长剑横在脖颈上微一用力,鲜血四溅。

 

砰一声,他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而密室门口不知何时伫立了一道身影。

 

沈轻韫眯眼看去,等那身影走近见到那熟悉的面容,她哼笑道:“果然是你。”

 

来人一袭玄色鹤氅,身量高大挺拔,面容温润秀雅,两手捧着袖炉,左手拇指上一枚鸽血红的玉扳指熠熠生辉。

 

“许久未见,太子妃。”

 

沈轻韫低低笑着,七年前她嫁给太子纪玚,殚精竭虑为他稳固权势,半年前纪玚登基,她等来的不是册封大典,而是抄家灭族,她更是被囚禁于此却对外宣称畏罪自尽。

 

称她太子妃,也不知是羞辱多些,还是本该如此。

 

“名不虚传,公子辛。”沈轻韫轻喘着,感觉身子一阵阵发冷,她快死了,“世人低估了你,我也低估了你。”

 

眼前的光明一点点消失,沈轻韫脑海中不由自主开始回忆起这一生。

 

“遗诏......先帝遗诏......在......”

 

“......龙椅......”

 

伴随着轻不可闻的呢喃,沈轻韫缓缓闭上双眸,两手无力垂落身侧。

 

......

 

晚来的第一场初雪如鹅毛般下的纷纷扬扬,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溧阳王府。

 

沈轻韫晃晃脑袋只觉头晕的紧。

 

“姑娘,该服药了。”

 

温软的嗓音响在耳畔,带着几分熟悉。

 

沈轻韫揉按着额角缓缓睁眼,入目是一碗黝黑的药汁散发浓郁的苦涩味道,端着药碗的人立在她面前,一身丫鬟装扮,容貌清秀,看似平静的神情眼底却透露出不易察觉的紧张。

 

“秀玉?”

 

沈轻韫怔然。

 

这个丫鬟......不是被她打杀了吗。

 

“姑娘,您该服药了,再放该凉了。”秀玉端着碗将将往她面前又送了送,带着几分催促之意。

 

沈轻韫没搭理她,眯眼四下环顾,只见四下白茫茫一片,她坐在廊下轮椅上,手中捧着温热的袖炉,凉风扑面夹杂着些许雪花,冰沁沁的凉入心扉。

 

“下雪了?”她茫茫然呢喃。

 

“今年的雪来的格外晚呢,这才是初雪,下的倒大,半个时辰府上里里外外都白了,还怪好看的。”秀玉抿嘴儿接话道。

 

轮椅,初雪,服药。

 

一幕幕画面渐渐跟记忆里的重叠,沈轻韫不由自主的攥紧扶手,嗓音轻颤,“小侯爷呢?”

 

秀玉想了想道:“小侯爷在回府的路上,算算时辰,应当快到了。”

 

听完这话,沈轻韫浑身陡然像是失去了力气软在椅子上,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回来了?!

 

承明二十七年冬,直到腊月里京城才下了第一场雪,那场雪来的晚却下的急,一个时辰便积了约莫半尺高,同年,她的弟弟沈意年入伍满一年回府。

 

“姑娘?您怎的了?”秀玉见她神色莫名,情绪有些激动的样子不由轻声问道。

 

沈轻韫只觉眼眶发热,滚烫泪水滑落,心中说不出来的欣喜。

 

她竟然没死,反而回到了七年前!

 

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沈轻韫强行压下喜悦之情,寒日的冷风令她头脑格外清醒。

 

倘若纪玚死前说的那些不是骗她的,那么在承明二十九年秋,弟弟被提为伍长跟随项锰将军出征讨伐戎狄之时,便会受父亲的继室孙氏算计战死沙场!

 

想到这,沈轻韫眼神渐渐冰冷,目光落在秀玉端着的那碗汤药上,神色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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