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清风吝啬,燥得闻初出了一身细汗。
“公主且忍忍,越热,便说明离华昀近了。”侍女蓉希低声劝着,手上扇着冰块的力道又加了起来。
闻初撩起袖袍,眉间微敛,瞧着甚是烦躁,正极力压抑情绪,她轻哼一声,“去了华昀,本宫要忍的时候还少?”
蓉希一惊,替她盖上微露的白玉胳膊,作势要捂她的嘴,朝她摇摇头,“眼下不是云洛,公主慎言。”
闻初摆摆手,心头那股气愤又烧了上来,直激的她肺腑喷火。
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生母李美人是个外域舞姬,身份低微。帝王醉酒,一夜荒唐,李氏这才有了出头之日。彼时李氏位份不够,后宫又没几个高位嫔妃,是以闻初自幼养在皇后膝下,从小跟在两个嫡公主后面,算不得受苦,却也受了不少气。
“璐依还小,芊芊自小便与镇国侯二公子定了亲,和亲一事,辛苦你了。”
“此番和亲华昀,你那夫君是华昀三皇子,圣宠尤渥,是最有可能问鼎帝位的人,你去和亲,算不得委屈。”
“你若愿意,自去向皇上请旨,余下交给本宫就好。李美人这些年在后宫安分守己,本宫不会亏待了她。”
云洛皇后端坐在软榻上,也不瞧她,只是把玩着一枚玉佩,温声软语地同她说着,旁人若不听这内容,瞧这副母慈女孝的画面,倒真会以为皇后贤德,视她这个便宜女儿为己出。
她有甚么愿不愿意,那玉佩是她母妃的,皇后面上劝说商量,话里话外,何尝不是威胁。
愈想愈气,等闲消不了这股恶气。
不远处有一条潺潺小河,清澈见底,哗哗作响。
闻初扬手撩起帘子,清声道:“停车!”
随行将军齐良皱眉,看着车上款款下来的闻初不作声。
少女明媚,一汪眸子清莹秀澈,灵动生辉,是个钟灵毓秀的人儿。
齐良不耐道:“回程时间紧,公主有什么事,待到了京都再说吧。”
闻初不理他的话,轻睇了他一眼,凹自说:“歇一歇,本宫胸口闷,想透透气。”
“就在这河边停一停罢。”
齐良被她这轻漫的态度惹得眼睛眯了眯,正待说话,副将伸手一拦,叹了口气,低声说:“便就随着她吧,这小公主也不容易,年纪不大,就要背井离乡,该是有些脾气的。”
不怪齐良不容她,这一路上闻初没少给他们找麻烦。
冷了热了不说,就是以病为由停在各路驿站,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
他瞧得出来,这小公主该不是自愿。也是,和亲,如何能是自愿。
车队停了,兵马仆从各自乘了荫,喝水休息。
闻初忙不迭的溜去河边,欢欢喜喜地掬了一捧清水,扬面就洒了上去。
“凉快,凉快,清爽极了。”凉水泼面,总算解了些暑气,她心里也好受一些。
蓉希用帕子吸去她身上洇开的点点水渍,心里担心,只好再劝,“公主,您就是一拖再拖,也总是要到的。”
“苏大人早我们几日启程,怕是早就到了。”
闻初瞧着河底出神,良久,才缓缓道:“你也知往后我孤身一人不好过,还不准我在外面多快活几日吗?”
蓉希心中也不好受,却也只得宽慰她,“公主美貌机灵,还怕得不了那三皇子的宠爱吗?”
闻初眼神四处散着,抬手敲她的头,声音轻飘飘的,“我一个战败的异国女,能得什么宠爱。”她的眸光闪了闪,敛去几分神采,“苏誉倒是急得很,巴不得我早点嫁去。”
蓉希正想再言,闻初晃着的目光一定,忽然竖指,要她噤声。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蓉希才发现,几步以外的草丛边,一团黑影正颤颤动动,碧草茂盛,瞧着应是个什么幼兽。
闻初打手势,要蓉希留在原地,她一人悄声屈着身,一下子扑过去。
那团黑影向后一闪,闻初扑了个空,整个人伏在地上。一抬眼,正对上一双暗紫发黑的瞳孔,吓得她跌到了地上。
“我当是什么,原是黑猫啊。”她摸*前,给自己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