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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巫婆兼暗门子的天台仙子倒是一个狠角色,虽然她人老珠黄,现在已经门可罗雀,但气势仍然不减当年。看到木三四去要账,告诉他:要钱老娘没有,要人倒有一个。你过来,亲一下十两银子。过夜二百两,怎么样?

说完把衣服一撕就往木三四跟前凑,木三四哪里见过这阵势,连忙躲避,却被她张牙舞爪的抓了一脸血。随即她就喊上了:“抓淫贼!”

眼见她的七八个男“朋友”提着棍棒赶过来,木三四寡不敌众,只好落荒而逃。

卓越暗自摇头,二叔给我安排了什么奇葩的债务人?不是死囚犯,就是这种女混混。不过连死囚犯的都讨回来了,还怕这个吗?报官就报官吧。

黑牡丹谈成了生意,正要派人和卓越做交割手续,听了这事格格一笑:“这是好事啊,木先生何不快活一晚?”

木三四苦笑一声,非常尴尬:自己年纪也不轻了,与天台仙子倒是“般配”。只是天知道她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一下后患无穷不说,东家知道了,自己只有卷铺盖的份了。

黑牡丹不再理会他,转而向卓越,“少东家,丹姐比那巫婆如何?不如你亲我一下,这笔债丹姐帮你讨了,怎么样?”

听了这话,卓越脸腾一下就红了。他虽然聪明,却家教严谨,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事,一时不知道如何应付才好,出于本能,内心深处居然真的有跃跃欲试的想法。

看到他的表情,黑牡丹笑得更加欢畅:想不到少东家还这么可爱,好啦,不逗你啦。那天台仙子的借据在哪里,丹姐买下了。

卓越支吾道:“可是,我不敢亲……亲……”

黑牡丹故意摆出一副幽怨得神态:知道你瞧不起人家啦,不勉强。

卓越更加尴尬,转头对木三四说:“我们还是去报官吧。”

黑牡丹拦住他:“我说的可是真的,把借据卖给我,没有任何条件。那该死的巫婆受了醉香楼老鸨的指使,画符咒我,今天该让我好好的报报仇了。一句话,你卖不卖?”

话说道这份上,再不卖就是傻子了。

卓越取出借据,连本带利一共二百六十五两。

黑牡丹道:“丹姐身上没有银票,跟着去春满楼去取吧。”

卓越已经回过神,道:“木先生,你去跟丹姐跑一趟吧。”

黑牡丹瞪他一眼,“要给那今天买来的郑秀娥赎身,也需要你在婚书上签名啊。”

卓越一下子跳起来:“什么婚书,我还没有结婚啊!”

黑牡丹笑得更加欢畅:“你真是越来越‘可爱’呢,姐儿从良,不写婚书写什么?。”

卓越无奈,只好跟他去。好在这回是办正事,没有经过她们院子的正门,而是从后门进的。院子里除了接待客人的地方,其他地方都非常简陋,黑牡丹这也不例外。来到一个简单的账房,找了院子里的王八(男主人)写了婚书,双方签名画押,一式两份。

卓越差木三四买一套女子新衣服首饰,好给叶老板的妻子换上,冲冲晦气,再雇一辆骡车接人。

木三四答应一声,刚要走,黑牡丹喊住道:“记住,买奴婢穿的就行,这是反属(反贼家属),官府有备案,只能做奴婢,别弄错了自毁前程。”

趁这空,卓越把随身携带的孤本曲谱给了黑牡丹。说实在这东西虽是古董,但在外行人手里一文不值。今天能做成这笔交易,还是因为春满楼急缺,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交易完毕,黑牡丹当即把手下一个满脸横肉的老鸨派出去:“找十个乞丐,有麻风的更好,去向那死巫婆讨债!随她玩什么花样,奉陪到底!她是偷偷摸摸,老娘明做,以明对暗,光明正大,谁还怕谁不成?”

卓越暗自吃惊:没有最狠,只有更狠啊,不过这也怪不得我,是那个这老妖婆先玩的盘外招,自求多福吧。

等这样出来的时候,叶老板的妻子郑秀娥已经等候在后门骡车前。

先时叶老板的妻子被买走时蓬头垢面,也看不出哪里漂亮。可是沐浴换了衣服,这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个花信之年的少妇,一身青衣更显得楚楚可怜。见到卓越过来,跪倒在地磕头道谢:“多谢恩主救奴家出此苦海。”

卓越微微欠身还了半礼,“这里不是叙话所在,你先起来说话。”

他们一行人找了一家酒肆打尖吃饭,吃了些东西。卓越便打发赵武带着郑秀娥去找那戏班赎出那个孩子,然后去祭拜完叶老板再回当铺和自己汇合。郑秀娥自然感激不尽,卓越却觉得这些是自己该做的。

叶老板肯把埋银的地点告诉自己,自然希望自己搭救他妻儿,自己也是求得心安而已。虽说救出来还是做奴婢,但自己动用了商号资源才救出来她,总要对二叔有个交代不是?何况还有天朝国法规定,由不得自己。

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大家不过是在某个规则下存活罢了,谁也越不得雷池半步。

都以为难讨的张铁匠处却出奇的容易,原来他已经放弃了考武举的幻想,很早就整装投军去了。临走前把该还的银款都托付给他的徒弟兼继任者,二人凭借据很轻易收回了债务。

回去的路上,卓越暗自叹息:看起来艰难的事办起来却轻松无比,一如张铁匠处;而看起来容易的办起来却艰难务必,一如叶老板处,一波三折,就算到现在还没有办利索。至于向巫婆那样的混混,倒是见怪不怪,是商途的常态了。

这样绞尽脑汁在商海沉浮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出人头地,还要走读书科举的路子。有了权势,才能笑傲社会,才能立足。

回去的路感觉特别的短,进城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进了百工与商号聚集的坊区,不一会当铺的招牌“达源永”三个字就已经遥遥在望。前来典当赎当的人络绎不绝,但有一个局促不安的身影格外显眼,正是赵武。

想不到他居然比卓越他们回来得更早,远远的看到卓越就迎上来,一脸沮丧:“少东家,你要当心哈。东家刚才大发雷霆,谁也不敢劝,叫您去卓家祠堂回话。”

祠堂在当铺后院最后一进,修的格外气派,却也格外冷清阴森。没有重大事宜,卓金山不会在这里见他。

卓越隐隐感觉不妙,从柜台穿过奔后院。就听几个谈得来的朝奉跟他打趣:“少东家好眼力,那小娘子很标致,就是戴个小拖油瓶,未免美中不足。”

我就知道会有误会,来了不是?

卓越苦笑一声,也不搭话,匆匆穿过,来到住宅那一进,发现二婶正怒视着他,脸色非常不善,一干仆役仆妇都垂手站立,大气也不敢喘。

刚赎出来的女子郑秀娥离着那些仆妇远远的,非常自卑的拉着自己的小儿子,不叫他哭闹。看了卓越过来,也不敢上前打招呼。

就听二婶怒骂:“这些年我待你视若己出,你就这么待我?明着去讨债,暗地里去给你二叔讨小?我跟你们没完,告诉那老不死的。要么着狐狸精走,要么我走!”

卓越陪笑道:“婶,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会跟你解释。”说完直奔后进的祠堂。

祠堂里,除了卓家叔侄再无他人。

就见卓金山提着已跟缠着棍子,站在卓越亡父灵牌下垂首,喝道:“不肖的孽障,跪下!”

“二叔,其实那笔债务……”

话没有说完就被一棍抽在膝弯处,跪在地上。

他又是委屈又是愤怒,道:“二叔,您听我说完!”

卓金山冷冷地说:“卓家祖训第四条是什么?当着你父亲的面背一遍。”

他抬出来祖训,卓越无奈只好依言背诵:“不得骄奢淫逸,流连风月场所!可是,我是去办正事……”

卓金山冷冷地说:“你的正事就是放着债务不收,去青楼买妓吗?害得祖宗蒙羞,家门生乱,你还敢犟嘴?好,我管不了你,当着你死去的父亲灵牌,把你的事都一字不落说一遍!有半字谎言,打断你的腿!”

卓越问心无愧,就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一遍,又取出来寻到的银票,“叶老板仗义,不因为死了而赖账,我们就能眼看他的妻子儿子受苦而昧下这救命钱?只有替他解决了后顾之忧,我们才能问心无愧花着找回来的银子。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持身不正,何以齐家治国平天下?”

卓金山惊呆了,原本以为是三笔烂账,哪知道侄儿居然都给讨了回来。他辛苦大半日,自己还因为妻子的误解而责罚他。

看到疼得直转泪的侄儿,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惭愧,丢了棍子,一把把侄儿拉起来:“越儿,叔错怪你了!”

*一阵卓越,他又担心问:“婚书上写的是你的名字,你怎样安排她们?”

卓越道:“全凭叔父做主。”

卓金山的安排出乎意料:他留下了那个孩子小宝,交给一个年过半百没儿没女的仆妇照料,又允许他去就读卓家的私塾。然后叫女人郑秀娥随身照料侄儿,同他一起去离县学最近的布庄处理那批积压布料。

对于这样的安排,卓越也无话可说。既消了二婶对二叔的怀疑,又解决了郑秀娥后顾之忧,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至于自己分号主事这个头衔,倒不怎么在意,因为自己去就是解决问题的。看来,自己又将面临新的挑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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