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狂风怒嚎。
殿外侍奉的宫人低泣呜咽,害怕得蜷缩在成一团,冷刀的反光照映在他们面无血色的脸上,像是逆臣不屑的蔑视。
殿内,鲜血洒了一地。
鲜红的液体从死不瞑目的皇帝皇后身下流淌,逐渐漫延到一双绣花鞋的脚边。
一声轻巧的笑声从她面前传来,满是对她的嘲弄和讥讽,“沉月姐姐,你平日里不是最受父皇母后宠爱的吗?现在怎么哭,都哭不出来?”
她的声音又娇又柔,像是以前一样,但是此刻拎着那把噙了血的剑,却像是毒蛇一般令人恶寒。
沉月猛然抬头,双眸通红仿佛下一瞬就要扑上来和她同归于尽一样。
但是穿透她琵琶骨的锁链和咽喉被药哑无法发出的声音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现在是个废物!
再不是什么万千宠爱的小公主!
而眼前这个人,她的好皇妹,却是在她成为了平民之后还不放过她,假借她前夫的由头,把她骗过来叙旧!
真是好生生的叙旧啊!
让她喝下动弹不得的药,眼睁睁要她看着自己“犯病”的父皇被杀,自己的母后被一剑穿心,而自己则是什么都做不了!
陆沉月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更是让她如坠地狱。
陆沉雪散漫地拨弄着金钗,轻慢道,“今日你死到临头了,我定是要让你知晓一些事的。”她俯身靠近,笑意淬了恶毒的药,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多讨厌你吗?”
每一次的宴会、每一回的好玩意,总是先紧着她的,凭什么?就因为她不是皇后所生而是一个嫔妾所生?
就连她喜欢的人都不过因为她一句喜欢,而被老皇帝赐婚给她!
凭什么!
她多年苦学琴棋书画,却抵不过她天资聪颖!她在皇帝皇后面前撒娇讨好、小心翼翼,追不上她一个丑不拉几的小玩意儿!
她究竟哪里不如她?
不过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投了个好胎才有的美貌才华!她若能投生帝后,何需这样如履薄冰?
好在是她赢了!
陆沉雪笑容得意,拿着剑身拍了拍少女冰凉的面颊,眼眸沉如黑水,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坏水。
突然一道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温柔的、低沉的,熟悉得让沉月僵立在原地。
“雪儿,你怎么还没好?他们做的凤冠和嫁衣好了,同我一道去看看吧?”
陆沉雪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随即低声,宛若恶魔的低语,“姐姐,你猜外面那个是谁?”
沉月冷冷地盯着她。
陆沉雪眸子越发沉冷,她最讨厌她这么镇静的眼神,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下一瞬她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恶意满满,“是你的好夫君陈亭啊,哦,说错了,是你的前夫,早在你谋逆的时候你就被休了!听说你在地里做了两个月的民女,还是不死心想要调查真相啊!”
“直接问他多好?”
沉月如遭雷击,顺着她的目光僵硬地看向殿外,动作间牵连的疼痛却远远比不上,她看到的,门外那抹比雪还白的衣袍。
而陆沉雪犹嫌不够似的,对着她落下重重一击。
“就是你最最喜欢的夫君,你的枕边人设的计啊!”
“他诬陷你,递交的匿名信,可惜老不死的不信,没办法,我们只好大肆宣扬了!谁让他这么宠爱你呢?还有啊,父皇的发疯,”
“也不是因为被你气得呢。”
沉月感觉一颗心像是被攥住般疼痛,气流像是刀刃般划过她的肌肤,血从她的心里流了出来,她却连呜咽都做不到,喉咙发出嘶哑的破锣声。
陆沉雪心情越发舒畅,“你难过了?你忍不住了?瞧你这要杀人的眼神,跟喝了毒药发疯的皇帝一样,真是让人可怜啊!”
她捏住沉月的下巴,娇笑连连,“看啊,赢的是我,坐上凤座的也是我,陈亭爱的也是我,而你——”
陆沉雪声音戛然而止,被对方啐了一脸唾沫,纵然躲避了开来,还是溅到了脸上。
她刷地一下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使劲用帕子擦了擦脸,半晌笑道。
“可怜的皇姐,无用的反击,在你赴死之前,我送你最后一份大礼如何?”
她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擦擦手,随意丢下帕子,转身就走。
风中传来她含笑的、淬了毒的轻慢话语。
“我皇姐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享受过鱼水之欢呢,各位就不要客气了。”
殿门在沉月的面前缓缓合上。
宫殿里的侍卫们先是一愣,随即看着无法动弹的废物美人眼里浮现欲色,解了腰带朝沉月一步步靠近。
“让我先怎么样?“
“凭什么?我也想要第一个!”
“吵个屁啊吵,一起上不就完事了?”
“这不太好吧”有人迟疑地问。
“有什么不好的?”另一道充满恶意的声音随之响起,“这金枝玉叶的公主,今日过后就要香消玉殒了,你还怜香惜玉?”
他们像是达成一致了一般,狞笑着朝她靠近。
而此时殿外,还有隐约的调笑声传来。
“夫君,我对你的前妻如此,你会不会心软啊?”
“我又没喜欢过她,我喜欢的人,不一直都是你吗”
“哎呀——”
而此刻,侍卫们已然来到了眼前!
他们肆意的目光在对方腰肢曲线上流连,最后落在她的面上,却愕然发现对方神色很是平静,没有屈辱、羞怕,水一般的平静。
莫不是被吓傻了不成?
他们啧啧靠近,却见对方露出一个缓慢的笑意。
美人含笑,令人痴迷,但一个即将受到迫害的公主,却是不可能笑得出来的!
他们警惕着一时不敢上前,还是那个说一起上的侍卫嗤了一声,骂了句废物,率先上前!
然后——
他被溅了一脸的血。
大溪国的沉月殿下,骑射、歌舞一绝,而此刻,抹自己的脖子也是毫不心慈手软,眼睛也不眨。
她在不注意时拿起陆沉雪扔下的剑,那积蓄起的最后一丝力量缓缓消失。
沉月甚至可以感知到自己身体在走向倾颓,生命在快速流逝,眼前惊恐的神色也开始变得模糊,奔走的声音开始消散。
她想,真好,终于可以下去赎罪了。
自己听信小人,爱错男人,一手好牌打成烂牌,害了父皇母后,害了她自己。
蠢不可及。
她完全意识消散前,似乎听到了一声大喊。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