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南城天气闷热得紧。
玻璃上映着女人的模样,雪色分明的半边侧脸,黑色的长发直到腰部以下,堪堪用一方白色的手帕束着,人就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
室内角落里放着一盆白鹤芋,花白刚好应她这一身白裙。
等的人还没来,搁在饭桌上的手机倒是响起来了。
沈娓看了眼,沈中华打来的电话。
她从小是跟妈妈一起住的,妈妈去世后跟着戏园子里的师傅,去年才被沈中华带回沈家。
不过还没回沈家做多久,沈中华就迫不及待让她跟人联姻。
沈娓唇角勾起一抹再淡不过的笑,接通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
沈中华:怎么样,傅津南到了吗?
没。
看了眼墙上,钟表指着八点,约的七点。
你再等等
但沈中华生怕她走了,着急道,说不定人已经在路上了,两家都说好了,人不可能放你鸽子的。
沈娓心想人傅家公子怎么就不能放她鸽子了,她算什么呢?
沈家在南城不过就是做些小生意,但傅家却是南城三巨头之首,若不是沈中华年轻时跟傅津南的父亲傅国政有过过命的矫情,联姻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沈家的头上。
沈娓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有属于男人的沉稳的脚步声。
人来了,挂了。
沈娓声音很轻,她挂掉电话,男人便从屏风后面出来,高大的身影瞬间给人一种压迫感。
男人只一身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从她身侧过时,她闻到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雪后松木夹杂着烟草的味道。
男人坐下,沈娓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紧接着是清脆的,手指扳动打火机的声音,蓝色的火焰在眼前跳跃。
不介意抽烟?
男人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声音低的发沉。
话音刚落,男人却已经凑拢了将烟头点燃,随后送进唇间慢条斯理吸了一口。
问个寂寞。
没事,你抽。
沈娓唇角微翘。
薄唇吐了个烟圈,男人这才微微掀起眼皮,视线看向她,几分打量,几分嘲弄。
沈娓同样也在看着傅津南。
男人皮肤很白,在餐厅的灯光下衬得就更白,跟雪一样。眼瞳又极深极黑,睫毛密长,眼尾天生上扬,长时间瞧着你时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深情的错觉。
皮囊是极上等的,确实担得起南城第一流这五个字。
晚上有点事儿耽搁了,沈小姐久等。傅津南笑着又吐了个烟圈,但脸上一点歉意也没有,不过我着实没想到,这么久了,沈小姐还在。
沈娓:来都来了,总得见傅先生一面。
呵。
一根烟抽完,男人灭了烟蒂,没再继续。
傅津南勾了唇,瞳子漆黑,沈小姐吃饭了么?
还没。
男人打了个响指,很快,穿着旗袍的女服务员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菜单。
傅津南抬手指了下沈娓,女士优先。
沈娓也没客气,点了几个菜,男人最后又加了一道翘壳鱼,这才让服务员去叫厨房做菜。
男人没抽烟了,俊美的五官在灯光下看的分明,沈娓眼神跟他对上,不躲不避。
傅津南发觉沈娓长得其实挺漂亮,就是太淡,但你要说淡,人一双眼睛却又生的风情万种。
听说你是唱戏的?
语气带着不屑,女人唇线微微抿着。
她六岁开始唱戏,到现在已经唱了十八个年头。
哪怕如今戏曲一年不如一年,好多同行都已经改投其他,沈娓却依然坚持。
是,我最擅昆曲。
傅津南点了下头,没有多问。男人对这些所谓的传统艺术并没有多大喜好,毕竟如今还有几个人没事儿去戏院听曲儿。
沈小姐,既然今天见了面,有话我就直说了。对于这门婚事,我态度你也应该清楚,我对你这款的也不感兴趣。
沈娓手落在膝上,微握,傅先生是有心上人么?
如果有呢?如果没有?
沈娓,傅先生要是有心上人,傅家就不会想要跟沈家联姻,我们今晚也不会见面。既然没有,娶我对傅先生来说有利无弊,我们各取所需。
沈小姐未免太瞧得上自己。
沈娓皱眉,不明白傅津南的态度,他若是不愿意,今晚大可以不来,既然来了,说明还是妥协了,那说这些话就是故意让她不痛快?
但她也只能忍着。
傅先生不如给我个痛快。
闻言,傅津南轻笑一声,还以为多能耐,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到底是个小姑娘。
既然沈小姐非要嫁给我,那我话就先说明白了,说是联姻,实际上怎么回事大家心里清楚。我们结婚从来不是利益交换,没有感情基础,我们结婚确实是我血亏。
不过家里非逼着跟你结婚,作为儿子,我也只能尽孝。所以婚后,还希望沈小姐安分守己,不要有不该有的念头。
沈娓点头明白。
从她答应沈中华嫁给傅津南开始,她就没有要求的权利,自己就是一件商品,被人买回家,是细心对待还是肆意玩弄,全凭运气。
女人的表情温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傅津南声音不自觉有些发哑,想好了?真结了,可由不得你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