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A+ A-

 之后的几天,贺家再没有人找过她。

想来也是正常,贺家门庭高,从来不缺前来攀附的人,李苒虽顶着个未婚妻的名头,可这么些年一直有名无份。

尤其是在她倒追贺南方那么久后,在圈内出了名,明眼人都看出贺家对她的态度甚是轻视。

贺家人不再来打扰她,李苒乐的清净,每天早早地去公司怒刷存在感,倒叫于晓晓刮目相看。

竖着手指头戳着李苒的脑门:“你要是早有这觉悟,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

李苒挑着精致的眉眼:“我现在哪样?”

于晓晓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好几个微信群:“你看看,现在外面都讨论成什么样了!”

李苒视线从电脑上移开,就着于晓晓的手机,看过去。

只见群里正“十分热烈”地讨论她。

“内幕消息,李苒这次真的被贺家赶出去了!”

“奸笑”“奸笑”“奸笑”

“假装离家出走,再自导自演地回来……这招她不是用过很多次了,有什么可稀奇的。”

“听说这次跟贺家闹得挺僵……贺南方母亲当着很多下人的面骂了她。”

“啧啧啧,难怪要离开,当着下人的面被骂……挺没面子。”

“白眼”“白眼”“白眼”

“听说贺南方要回国了……这种关头李苒闹这么一出,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逼婚呗!”

李苒视线缓缓移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慢条斯理地继续给手上的画上色。

于晓晓可就没她那么淡定了,立刻开了京腔骂了回去!她从小跟着她哥混军区大院,男人堆里长大的,那些粗话骂的群里小鸡崽子们鸦雀无声。

李苒在旁边发笑,给她倒水,“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于晓晓见她真的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琢磨不透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担忧:“你……真的准备逼婚呀?”

李苒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于晓晓思考了一番,实话实说:“也不是不可能。”

李苒冷笑了一声。

这声冷笑给于晓晓激的脑瓜子一荡漾,贱兮兮:“你想不想打她们的脸?”

李苒:“打什么脸呀?”

于晓晓此刻的脑袋里冒出了无数偶像剧桥段:“他们都说你被贺南方甩了,如果你这时候有了一个新男朋友,比贺南方帅,比他还有魅力。”

于晓晓光想想就觉得好刺激:“修罗场有没有!”

李苒一盆冷水无情地地浇在她头上:“突然冒出个男朋友,贺南方要是知道了,你猜是我死还是那男的死?”

于晓晓想了想,如果贺南方知道他出国期间被李苒戴了绿帽,她缩了缩脑袋,突然想起大学时的一件事。

李苒长得出挑,大学时曾经被她的一个追求者跟踪过,骚扰了她好一段时间,后来被贺南方那个大魔王知道。

那人被大魔王打断了三根肋骨。

于晓晓害怕地紧了紧嗓子:“大概……都活不了。”

李苒随口一道:“知道就好,我惹谁不好,要去惹他!”

李苒心里是明白的,其实她什么都不做,就能顺利分手。

那天她骂管家的那句话,恐怕把贺南方对她的厌恶程度拔高到了新的高度。

毕竟那是她在贺南方面前第一次骂人。

……

晚上在公司加了会儿班,很晚才回去。

工作室离公寓不远,两站地铁。

李苒从贺家搬出来后,便没再开过车。

说来也是叫人同情,她是这个圈里有口相传,有名的“拜金女”,可从贺家搬出来,她除了换洗衣服,什么都没拿。

就连贺南方以前送给她的那些礼物都留在了贺家。

像八年前那样,她拎着一个行李箱住进贺家,现在又拎着一个行李箱搬出来。

除了留下那些和贺南方相处点点滴滴的记忆,这八年她居然一无所有。

其实,她和贺南方相处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生硬。

他如今的成熟稳重,深不可测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贺南方十八岁,刚接手贺家生意的那几年并不顺畅。

刚接管贺家家业那几年,他经常被股东会里那帮固执己见的老头们惹得大发雷霆,他有想法有能力,年纪轻轻但有雄韬大略。可股东会压根不认他这个毛头小子,每次贺南方对公司战略经营结构做出调整时,股东会经常通不过。

年轻时的贺南方脾气很暴躁,经常三言不合就跟人谈崩了,公司转型的计划再美好都实施不下去。

李苒那会儿刚住进贺家没多久,性格也比现在软,但整个贺家包括贺母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在贺南方发脾气时靠近他。

只有李苒敢。

那时贺老爷子跟她说过一句话。他们是夫妻,以后是要携手走一辈子的人,无论贺南方变成什么的样子,李苒都不能嫌弃他,不能抛弃他。

李苒听信了这句话,当初鼓起莫大的勇气,从第一次敲开他紧闭着的书房门开始,贺南方再也没在公司的会议场合发过脾气。

因为,不论在外面受到多大的气,碰到再大的钉子,只要回到家,李苒都会陪着他。

那时候,贺南方还没有现在这般忙的天南海北地飞,李苒也没有如今这般灰心丧气。

再后来,贺南方能力越来越强,能让他失控发怒的场合越来越少。

而李苒的作用也渐渐被人忘了。

所有人都不记得当初贺南方出国谈判,被欧洲代表团刁难时,李苒是如何操着不熟练的英语,在偌大的法国找到他。

所有人都不记得,当初贺南方跟欧洲代表团谈崩了数次,最后是李苒及时赶到,劝说他再谈最后一次,这才成功的。

她时常也会怀念以前的日子。

当初在外面受了气,回来便紧紧抱住她的人是贺南方。

如今对她不闻不问的也是贺南方。

一想到这个,李苒心中便有难以言喻的苦涩。

……

从地铁站出来,已经晚上九点。

小区里没什么人,挨家挨户都亮着灯,把外面的路照得十分明亮。她低着头赶路,到楼下时冷不丁地被人叫住。

“李小姐。”

“李小姐”这个称呼是贺家人才会说的,李苒回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的人是贺南方身边的特助,名叫王稳。

王稳见到她,十分客气:“贺先生回来了。”

李苒没说话,心中波澜不惊。

她没想到贺南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距离两人上一次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月,那次他说可能还有两三个月才能结束工作。

不曾想一个月就回来了,她眼神带着不言而喻的意思,贺南方回来了,所以呢?

王稳见她不动,于是轻轻上前一步:“贺先生已经到家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了?”

李苒终于明白王稳的意思,贺南方回来了,所以她这个离家出走的小游戏也该结束了,应该乖乖地回去,像以往一样,回到那个贺家,回到未婚妻的位置上,然后继续对贺南方一往情深。

其实李苒离家出走这件事,贺南方知道的不算及时,还是前几天许明朗跟他打电话时,邀功似的提了这么一句。

当时他在电话里说,李苒最近不太安分,在家里闹腾。

贺南方的原话是,随她。

许明朗阴阳怪气的一句:“她现在离家出走了。”

贺南方打电话回国内问情况,管家把当日她和贺母顶嘴,以及辱骂许明月把她气的卧床不起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贺南方听完,只说一句,去接她回来。

之后便发生管家过来找她,李苒骂回去的事情。

李苒站在路灯下,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抿着嘴角一直不说话。

王稳摸不准她的意思。

“我加班刚回来。”她淡淡道。

王稳会意,立刻道:“我回去会和先生说,调高您的零用钱额度。”

李苒盯着王稳,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只说了一句她今天加班,意思是她现在很累。

这个助理却理解成,她又在变相要钱。

李苒笑出声,可又觉得自己很悲哀。

对着一个助理发脾气并没有什么意思,她又添了一句:“我今天加班,很累。不去贺家了。”

她说的是“不去贺家”,而不是“回家”。

王稳也觉得李苒是在发小脾气,他是见过眼前这个美丽女人是多么痴迷他老板的。

以往只要贺南方一回家,第一个来见他的一定是李苒。每次出差,李苒都会提前打听贺南方回来的日子,然后精心打扮,出现在他的面前。

见面时,她喜欢踮起脚尖,亲着他的下巴诉说思念。

这种小女生的做法,贺南方包括他身边的特助,秘书,大家都不太能瞧得上,李苒表现出的爱意过于直率,过于坦白,就像是一只黏人的猫。

……给人一种,无脑的感觉。

王稳将手里的袋子递过来:“这是先生特地买给您礼物。”

李苒扫了一眼,表情并没有很兴奋的样子。

王稳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套法国堡狮龙,伊丽莎白泰勒同款的一套红宝石项链,幽色的红宝石配大溪地黑珍珠,浅黄色的路灯下,透出醉人的光泽,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见她盯着发呆,王稳含蓄一笑:“这是先生在法国买的。”

上周,法国。

被无数收藏家盯梢的伊丽莎白泰勒同款的宝石项链,以成交价四百万美金被一位神秘买家拍走。

一周后,这套红宝石项链,出现在李苒的面前。

其实贺南方对李苒的了解,大致相当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了解。

女人都爱珠宝,所以贺南方以为她也喜欢。

她伸手,王稳以为她喜欢,将盒子递过去。

李苒没接,而是把盒子盖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留给他喜欢的人吧。”

说完头也不回,上了楼梯。

……

早在傍晚时,贺南方的班机就已经到达国内。

他这一年几乎没有休假,将公司原本三年的海外市场拓展计划,缩短成一年完成。

欧洲市场开拓的很好,一回国就带着几个大订单。

集团总部从他一下飞机,便紧急召集所有部门开会。会议上公布过去一年公司的成就……海外市场拓展成功,国内生产线扩张了一倍。

而今年,只一个季度,完成了去年一年的利润。

贺南方是这个行业的神话,没有他创造不出的奇迹。

全公司沉浸在这个好消息里,各个部门加班的员工直接定了酒店KTV,约定今晚不醉不归。

闹哄哄的会议室里,贺南方撑着额头,思绪却落在别处。

时间不早了,王稳应该把李苒接回来了。

他从沙发椅上站起来,披上西装。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他。

许明朗:“南哥,今晚庆功宴。”

贺南方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心不在焉:“你们庆祝。”

话音落下,他没等司机,自己开车回家。

一向稳重的步伐,倒是显得有些急促。

贺家别墅早已经张灯结彩布置上,他将近半年没回家,贺母还有屋内一应管家保姆,全都在盼着。

车一回来,所有人都涌进院子里。

贺南方从车里下来,目光一应扫去。

望了望,没有李苒。

眼神落下,落在贺母的视线上:“李苒呢?”

其实李苒搬出贺家这件事,七分是她自己想明白要放手。

那么还有三分,则是被贺母明里暗里欺压,“逼”出去的。

贺母也是千年狐狸修炼成精,她当然不会承认是她把李苒赶出去。

换着一种关心的语气,颇为宠溺道:“她呀,又耍性子了。”

说着,也没有多说李苒什么坏话,她垫脚仔细看儿子:“又瘦了。”

贺家祖籍是北方,贺南方高大,身材匀称,骨架十分硬挺,端是这么看着,就让人有种被压迫的气势。

他年轻时,品相端正,长得十分好看,每一处都是李苒喜欢的样子。

后来在商界呆久了,练就一身处事不惊,稳如泰山的样子。

年轻时那张俊朗的脸,现在也变得愈发深邃分明。

隔着人群,他视线淡淡地扫了王稳一眼,而王稳则是一脸心虚地垂眉。

贺南方叫他把李苒接回来,可他没办好。

晚上九点多,贺家别墅上下皆是灯火高照。

贺南方一进门便被贺母拉着说话,他沉下心,不咸不淡地应付着。

贺母:“这次回来还走吗?”

从一进来,贺南方似乎就有点走神,他眼神扫了一圈,敏锐地发现这个家里有关李苒的一切都不见了。

客厅原本挂着和摆着的两人合照,玄关她平时会挂着的钥匙包,还有她的画,她吃饭时喜欢坐的软布凳子,还有沙发上她喜欢躺靠的枕头。

贺南方看了一圈后收回视线。

不动神色地问:“李苒怎么突然出去住。”

贺母愣了一下,随后和颜悦色道:“耍小性子罢了。”

说着,似乎不想让贺南方看出她的刻薄:“等你空了去哄哄她,自然就回来了。”

贺南方心思放在别处:“我上去换件衣服。”

他前脚上楼,后脚王稳就跟上去。

二楼的书房,贺南方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套他辗转得手,特地买给她的项链。

现在又原封不动地返还回来。

“怎么回事?”

王稳吱吱唔唔:“李小姐说……让你把项链送给你喜欢的人。”

贺南方皱眉:“幼稚。”

王稳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次李苒说话怪怪的,不太像闹小脾气。

她以往离家出走,贺南方一个电话就能哄回来,而这次带了礼物,又让身边的特助过去,却没把人带回来。

贺南方:“她现在住哪?”

王稳:“郎溪的一个小公寓。”

贺南方眉头压的更低,以往她出去,最多开两晚五星级酒店。

这次居然连房都租好了?

这么多年,他几乎习惯不在李苒身上费什么心思。除了工作繁忙外,李苒一直很乖顺,即使偶尔闹脾气,也好哄。

“手机拿给我?”

王稳把手机递过来,贺南方拨过去电话。

电话里是忙音,关机状态。

他盯着手机愣了片刻,于是重新拨过去,依旧是关机。

王稳小心:“可能换手机号了?”

贺南方想要重新再打电话,却不知道打什么,打开微信准备拨过去。

发现李苒把他删了。

贺南方顿时脸黑了:“把孟叔叫过来。”

孟管家见王稳来找他,大约猜到是什么事情。上楼前也与贺母对了个眼色,两人心中算计成一片。

书房里,贺南方还在找李苒的联系方式,转了一圈,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李苒的朋友,不知道李苒会去哪里,不知道李父的联系方式。

除了那个永远只会主动打过来的手机号和微信,他不知道李苒的一切。

管家立在一旁,“先生。”

贺南方还在摆弄手机,低声问:“李苒搬去哪里了?”

管家早已经和贺母对好口供,那套说辞也是滴水不漏。

“郎溪附近。”

贺南方心里大概有了了解:“她新的手机号是多少?”

管家眼中有片刻迷茫,随即道:“我马上去查。”

贺南方皱起的眉头显示出很大的不悦,众人皆屏息凝神。

管家和特助出去后,他只身一人在书房坐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什么不适。

想起刚才电话的关机,贺南方眯了眯眼,盯着手机一言不发。

八年,只要贺南方从外面回来,李苒都是形影不离的粘着他。

他认认真真地想了片刻,心里无比确定,此时此刻他想见到她。

贺南方向来是行动派,当他确定自己现在想要见到李苒时,便从沙发上起身。

离开书房前,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书房里的那一大片白墙上,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不动声色地叫人进来:“有人动过我书房?”

负责清洁的阿姨被找来,喏喏道:“是……李小姐动过,她那天突然进来,待一会儿拿走了不少东西。”

贺南方:“什么东西?”

阿姨想了想:“好像是画。”

这时,贺南方也终于想起来,他书房里那一大片空白墙上,李苒给他画的那些画全都不见了。

他盯着空荡荡的墙壁,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烦躁。

跟在他身后的王稳,内心一直惴惴不安,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李苒在他老板心里,并不是那么可有可无。

全文阅读>>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