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凌凌寒风吹在皮肤上像刀子一样割的疼。
屋内火盆里的碳火眼见就要燃尽,一阵冷风从漏风的窗户吹进来,彻底吹灭碳火。
躺在床上的宋念紧闭双眼,两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即使是盖着厚实的棉被,她依然冷的浑身发抖。
她这两天一直在反反复复的做一个怪梦,梦到许多还未发生过的事情。
她梦到她嫁给了润王,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她并不幸福,最后她被成为皇上的润王打入冷宫,最后郁郁寡欢。
“吱呀”一声,门从外被人打开,紧跟着钻进一股凉意,宋念一下从梦中惊醒。
她艰难坐起身,她的脸苍白如纸,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每说一个字喉咙都被割的生疼,声音更是沙哑难听。
“寻来药了吗?”
翠衣小丫鬟迎着风雪走进屋,跺掉脚上的雪,直到身子暖了些,才跪到床边带着哭腔颤声道,“小姐是奴婢没用,天香院的那位小姐也病了,大夫都在她院中,老爷和夫人不让奴婢请,他们也不肯给奴婢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红着眼睛默不作声。
宋念苦笑了一声,“珍儿姐才被接回府里,父亲母亲心疼她是自然的……”
毕竟……甄珍儿才是甄府的千金小姐,而她只是个冒牌货。
真千金历经艰辛归来,一夜之间宋念成了无父无母的假千金,她是甄珍儿丢失后被甄丞相抱回来的孤女,怪不得她极力做好甄家小姐,并没有家人称赞她关心她,怪不得父母大哥总是对她很冷漠。
甄珍儿身子孱弱,回来后更是被丞相夫妇怜惜的捧在手心怕碎,见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于是宋念被赶出自己住了十六年的天香院,搬进寒冷破烂的小屋,就算如今得了重风寒也无人问津。
“可是小姐你这病再拖下去会出事的!”
兰英很是心疼,她打幼童起就跟着小姐,视小姐为亲人,如今落魄也不离不弃的跟在小姐身边。
宋念从床榻上坐起,身上的单衣裹着单薄的身板,她止不住的咳嗽,咳得都直不起身子,眼底已然是一片通红。
她虚弱的开口,“既然讨不来药,那我们便出府寻医。”
宋念披着雪白的狐貂斗篷,鼓起勇气打开门,风雪呼的一下钻进来,吹的她斗篷上的茸毛乱飞,把她的脸吹得生疼。
她缩了缩肩,素手拢紧宽大的兜帽遮紧小脸,迎着风雪走出去,在皑皑白雪中落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不远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走来,黑衣便是甄家嫡长子甄天瑞,而白衣服的则是周家三公子。
周三公子色眯眯的打量那道身影半天,才冲甄天瑞说,“那不是你妹妹吗?她看上去好像病了,看上去可真可怜呢。”
宋念整张脸没有丝毫血色,快要和她雪白的斗篷融为一体,她福了福身子,虚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她声音虽小,但在呼呼的风雪中却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盘,清越入耳。
“见过大哥,见过周三公子。”
甄天瑞冷哼一声,冷眼静看宋念,“你还好意思唤我大哥?”
宋念一时僵着没动,虽然大哥素来不喜她,但此时听这话,她的心还是会绞着疼。
她拧紧眉头,低头轻唤,“大哥……”
“行了,有病你就赶紧去治病,不要在这挡路。”甄天瑞正因为甄珍儿的事情恼火,不耐烦的从宋念身旁冷冷离去。
宋念脚下一个没站稳,冷不防地摔在地上,她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上凝着一层冷白的冰霜,她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但通红的鼻尖却出卖了她。
“小姐你没事吧?”兰英赶紧扶住宋念,宋念的手早已被冰雪冻的通红,连弯曲手指都困难。
“我没事。”宋念轻声道,默默拍掉粘在袖子上的残雪,顶着风雪一深一浅的向前走。
好不容易来到离丞相府最近的医馆,宋念刚踏进医馆,眼前一黑,整个人支撑不住重重倒在地上。
巨大声响,吓得医馆里的大夫连忙跑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不展沉吟道,“这姑娘怎么病得这么重?再晚来一会,可能连命都要没了。”
兰英听后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求大夫,“求求大夫您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我家小姐……”
毕竟医者仁心,大夫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又是给宋念针灸,又是给她煎药。
几番折腾下来,宋念才缓缓睁开眼睛,脸上也渐渐恢复血色,她又做了之前的那个梦。
醒来后她便开口轻唤,“兰英。”
兰英趴在她身旁疲惫的睡去,听到小姐唤她,连忙睁开眼睛,露出惊喜之色,“小姐你终于醒来了!”
“现在几时了?你去把这些银子交给大夫,我们也该回府了。”宋念掏出几颗碎银子递给兰英,担忧的望了眼窗外渐渐暗沉的天。
兰英眼睛一红,迟迟不肯接过碎银子。
她倔强的说道,“小姐你病还没好透,在医馆待一夜再回去吧,要不然又受了风,您的身子会受不住。”
宋念摇摇头,坚持把碎银子塞到兰英手中,“相府有门禁,若是再晚一些我们就回不去了,父亲和母亲他们会责怪我们的。”
“可是小姐……”兰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听了宋念的话,把银子给大夫又抓了几副药,赶在门禁前回了相府。
无论是出相府还是回去,相府门前的侍卫就跟没看见宋念一样,一声不吭,在她走远之后还会在背后小声议论她几句。
“啧啧,真是可怜,当了十六年的千金小姐结果是假的。”
“这有什么可怜的,她还享受了十六年的荣华富贵,真正可怜的该是甄珍儿小姐!被偷走了十六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