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倪轩贺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康宥钧咽喉：“你竟然敢一再忤逆朕！？”康宥钧跪扶在地，冰冷的寒气顺着铠甲侵入骨髓。“臣年幼时，曾于魏家开蒙，魏家有恩于臣，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魏家死后还要受骨肉分离之苦！”...
可纵使每个人都满腹疑问，也没人敢开口。
倪轩贺灭魏家满门一事，他们无人不心知肚明，生怕行差踏错牵连府中亲人。
至此，倪轩贺带着魏海莹的尸身出征了。
一月后，幽州城。
倪轩贺成功击退敌军，保下了大齐的江山。
幽州城楼之上，倪轩贺看着随风飞舞的旌旗，不知在想着什么。
许久后，他回过身下令：“魏海莹德才兼备，封为皇后，以国母之礼下葬皇陵……魏海莹一怔，复杂的目光看向倪轩贺，根本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
皇宫内，周凝蕊还在，身怀皇嗣，还是皇后。
他现在却要以国母之礼将自己下葬，这根本是将周家的脸踩在脚下！
这时，只听倪轩贺再度开口：“今以查明，魏家谋逆一事实属子虚乌有，重新加封魏老将军忠勇侯爵位，其长子，次子封为骠骑将军，门下其余将领按着生前官位再晋一阶。”
倪轩贺的话回响在幽州城上，却令所有人鸦雀无声。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要魏家亡的是倪轩贺，如今给魏家死后荣耀的也是他。
魏海莹听着，心觉讽刺又无用。
人都死绝了，要这些虚名有什么意义？
魏海莹想不到。
这时，康宥钧从军中走来，跪地，头重重磕在地上：“陛下于魏家清名是好事，可陛下想要魏小姐藏于皇陵，臣觉不妥。”
“魏小姐如何死的，陛下心知肚明，你欺她，伤她，辱她，又灭魏家满门，你们之间血海深仇。我想若魏小姐在，也定不想再与陛下扯上关系。”
魏海莹一怔，没想到竟会有人将自己心底话说出来。2
她定定看着康宥钧，也记起他是那个在大殿上提及要自己出征之人。
细细打量着，魏海莹只觉得他有些熟悉，却想不起。
“放肆！”倪轩贺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康宥钧咽喉：“你竟然敢一再忤逆朕！？”
康宥钧跪扶在地，冰冷的寒气顺着铠甲侵入骨髓。
“臣年幼时，曾于魏家开蒙，魏家有恩于臣，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魏家死后还要受骨肉分离之苦！”
剑刃锋利，顷刻间变划破了康宥钧颈间的肌肤。
武将们纷纷求情：“陛下息怒！”
“小王爷只是惦念魏家恩情，陛下万不可为此迁怒。”
倪轩贺胸膛剧烈起伏着，手中剑力道越来越重。
倪轩贺居高临下冷睨他：“那朕就再告知你一句，便是魏海莹在，她也定然愿意葬入皇陵，她深爱朕，必不可能离开朕。”
话落，他撤回手扔下剑，转身回城。
魏海莹跟在他身后，掩下眸子里的涩然。
“倪轩贺，你错了，我不愿意的。”
“很早以前，我就不愿意了。”
可惜倪轩贺听不见。
幽州城内，魏海莹的尸体也已经被收入城内，封入冰棺。
为了让冰棺不化，倪轩贺特意命人不在屋内摆放炭火。
他一身玄甲立在冰棺前，双眸通红。
往日情深还历历在目，奈何红颜薄命……
倪轩贺抬手，阖上她的双眸，又诏来国师。
少倾，外面传来通报：“陛下，国师到了。”
倪轩贺立即敛下脸上情绪，又变回那个冷漠至极的帝王。
他转过身，看着国师：““六年前，国师为朕占卜，说有一紫薇星落于魏家，得此星者得皇位。如今朕皇位稳固，可见国师占卜术之高。”
他看向冰棺内的魏海莹：“听闻海外有药，能活死人化白骨，朕想问你是否还有办法能救她。”
国师深深叹息：“陛下，人死如何能复生？”
倪轩贺握着冰棺的指骨泛白：“为何不能？朕不准她死，她怎么敢死！”
“国师即刻领一队士兵，向东出海，七日之内，务必为朕带回神药。”
国师大惊失色，抬眸对上倪轩贺不容置疑的眼神时，顿时噤若寒蝉，领命告退。
出门的那一刻，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迈步进了康宥钧的房间。
房间内阵法纷杂，到处都是秘秘麻麻的符咒和线。
康宥钧颈处伤痕已经包扎。
见国师来，他点头示意：“还请国师指点阵法。”
国师艰难咽了咽喉咙：“此法为上古秘法，能否成功还未可知，小王爷前途无量，为何非要执着一个死人……”
康宥钧神色坚定：“国师不必再劝，我意已绝。”
国师衣角纷飞，双手结印，嘴里不停默念着咒语。康宥钧的心紧紧提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不知过了多久，国师忽然面容痛苦，与阵前吐出一口鲜血。于此同时，风停了。...
古有传言，昆仑之巅的秘法能重聚死者魂魄。
只是条件极其苛刻，需要有万千怨气，再有人愿用生命交换。
故而此法鲜少能成功。
如今战场之上，怨气已有，康宥钧已愿意以生命做为交换，为魏海莹重聚魂魄。
国师细细观摩完善阵法。
康宥钧恭敬行了一礼：“劳烦国师。”
国师不断摇头：“痴儿……”
康宥钧不为所动，思绪缓缓飘回从前。
齐朝开国之初，除了魏家封为一等忠勇公爵，谢家的恩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家是齐国唯一异姓王，有南境封地，军队数十万。
可随着开国皇帝逝去，朝廷实行推恩令，镇南王府渐渐衰落。
到康宥钧这一代时，谢家已经不得已将他送入京城做质子。
他自幼于魏家开蒙，与魏海莹青梅竹马。
备受冷落的那些年，是魏家为他支起一片天地，让他无忧无虑长到10岁。
如今魏家被灭门，康宥钧如何能坐视不管。
纵使天下人都不信魏家，他都不会相信魏家会谋反。
记忆里，魏海莹一直都是那个舞刀弄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9
多少个冰冷的夜，都是她陪着他渡过……
无论何种代价，他都愿意再为她博得一线生机。
何况，康宥钧还有另一个不得不救魏海莹的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国师疲惫的声音传来，打断康宥钧思绪：“小王爷，好了。”
康宥钧回过神：“劳烦国师。”
国师无力的挥了挥手：“接下来就静静等待今夜子时，用魏小姐亲近之物为引，便可开始聚魂。”
亲近之物……这属实有些为难。
魏海莹的尸体一被收殓，就送去了倪轩贺的房中。
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靠近，更别说什么亲近之物……
一筹莫展之际，康宥钧忽然想起那柄长枪。
“国师，兵器是否也能算作亲近之物？”
国师颔首：“可。”
闻言，康宥钧推开窗望月。
此刻已近亥时末，时间紧迫！
康宥钧立即出门，直奔军需库。
一刻后，他拎着那柄伤痕累累的长枪回到房间，在国师的示意下放入阵眼。
顷刻之间，狂风大作。
国师衣角纷飞，双手结印，嘴里不停默念着咒语。
康宥钧的心紧紧提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不知过了多久，国师忽然面容痛苦，与阵前吐出一口鲜血。
于此同时，风停了。
康宥钧赶忙扶住他：“国师！？”
国师挥手推开康宥钧，“就快了。”
他咬着牙，将印结到最后。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魏海莹！
康宥钧双眸发红，声音嘶哑：“国师，成了！我们成了！”
国师却像是老了十岁，头上仅剩的黑发也变得雪白。
他转身走出房间。
康宥钧紧紧盯住魏海莹：“海莹……”
魏海莹怔怔看着他，她不是被困在倪轩贺身边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康宥钧这里？
她愣了好一会儿。
魏海莹听着，又想起过往的那一幕幕，心口处不受控制的涌上强烈的痛意，几乎快要撕裂灵魂。原来再释然，在回想那些旧事时也不能视如云烟。康宥钧见她神色痛苦，满眼担忧：“你……你想起来了吗？”...
魏海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康宥钧……”
康宥钧欣喜若狂，几欲垂泪：“是我，是我……”
“是我来晚了，让魏家一家都死于非命……”
魏海莹听着，又想起过往的那一幕幕，心口处不受控制的涌上强烈的痛意，几乎快要撕裂灵魂。
原来再释然，在回想那些旧事时也不能视如云烟。
康宥钧见她神色痛苦，满眼担忧：“你……你想起来了吗？”
魏海莹眼眶发红，却无任何泪水落下。
她哽了又哽，才问：“我没忘过。”
康宥钧一怔，神色复杂。
就听魏海莹继续说：“甚至说连死后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我也都一一见过。”
她看着康宥钧：“这些时日我一直跟在倪轩贺身边，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可惜我什么都做不了。”
康宥钧一愣：“你的灵魂……一直跟在倪轩贺身边？”
魏海莹自嘲笑笑：“是啊，被困在他身边，逃不脱，走不掉。若不是你，我现在也被困在他身边。”
康宥钧眼中带着些可怜。9
魏海莹不想看到，垂眸轻喃：“将领功高盖主便是错，自古如此。”
“成王败寇，史书也只能任由倪轩贺书写，是忠是奸，唯有他一人说了算。”
说着，魏海莹撑起抹笑：“康宥钧，带我出去走走吧，让我看看我兄长用命守护的幽州是什么样。”
康宥钧垂在身侧的指骨捏的泛白：“好。”
两人走出房间，登上城墙，不想却在城楼口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康宥钧脸色骤变，下意识朝着魏海莹的方向扫了眼，才躬身行李：“陛下。”
倪轩贺敏锐的捕捉到他的慌张，定定将目光落在康宥钧身边。
魏海莹见倪轩贺，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也会出来。
魏海莹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怕，如果自己再上前，这突然来到的自由是不是又要失去。
她是不是又要被困在倪轩贺的身边了？
魏海莹没有动，与倪轩贺中间隔着康宥钧。
倪轩贺没有察觉魏海莹的存在，只见康宥钧额角有冷汗滴落。
“爱卿……很紧张？”
康宥钧的心高悬着，生怕被倪轩贺发现异样。
他低下头，掩住脸上的神色：“臣……”
“臣只是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场，一时之间难以入眠罢了。”
倪轩贺面无表情：“今日朕剑指你咽喉时，不见你有任何惧意，区区战场，竟能将镇南王府的小王爷吓得夜不能寐？”
康宥钧立即跪下，将头叩在冰冷的城墙上：“今日之事，是臣该死，臣明日愿重新提议，请陛下以皇后之礼，将魏小姐葬入皇陵。”
一旁的魏海莹闻言，不敢相信他竟会如此提议。
她怒从心起：“凭什么？我不同意。”
“我与倪轩贺之仇不共戴天，绝不会死了之后还要受他挟制！”
“康宥钧，你给我起来！”
康宥钧充耳不闻。
倪轩贺眼中闪过疑惑，“谢卿没听见吗？”康宥钧跪着，后背满是冷汗：“回禀陛下，臣未曾听见任何人声，许是陛下思念魏小姐……”他话未说完，便感受到倪轩贺冷厉的目光落在后颈处。“她不是什么魏小姐，明日之后，她只会是我大齐的皇后。”...
城墙上一片死寂。
魏海莹立即噤声，不再言喻。
倪轩贺眼中闪过疑惑，“谢卿没听见吗？”
康宥钧跪着，后背满是冷汗：“回禀陛下，臣未曾听见任何人声，许是陛下思念魏小姐……”
他话未说完，便感受到倪轩贺冷厉的目光落在后颈处。
“她不是什么魏小姐，明日之后，她只会是我大齐的皇后。”
倪轩贺语气笃定，康宥钧也不敢再去触碰他的逆鳞。
毕竟明日之事，谁又能说的准。
一旁的魏海莹却无法忍受，“我因他而死，却要以他妻子的名分下葬，真是讽刺。”
康宥钧仍旧跪着，直到倪轩贺离去才起身。
他揉了揉膝盖，驱散腿上的寒气：“他是皇帝，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看下方的战场，尸横遍野，可见此战究竟有多惨烈，而京城中仍歌舞升平……”
魏海莹扶着城墙的指骨泛白，她远眺着，荒凉的旷野上，尸骨遍野。
纵使余下的兵将已经在打理战场了，可这一战阵亡的兵将太多了！
魏海莹凝望着，心中却想，但凡倪轩贺早一点率兵出征，亦或没有对魏家的猜忌，这些人也许都不必死。
这些人，有的是丈夫，有的是儿子，有的是兄长。
可他们都回不去了，家里在等的人只能夜夜望月，感伤他们为国捐躯，身首异处。
这些人，不知又是多少个破碎的家庭。5
康宥钧惆怅的回了一句：“皇帝亲征，筹备之事自然琐碎繁杂，耽误时辰是意料之中。”
魏海莹霎时涌上股难以言说的疲惫。
玩弄权术之人，究竟何时才能明白百姓之痛？
康宥钧见她一脸悲痛，忍不住问：“你后悔了吗？”
后悔。
魏海莹早就后悔了。
倪轩贺不许她做皇后，尚且是个人私情。
只能怪她自己眼瞎心盲，未能为自己选一个好夫君。
可自从倪轩贺为了权术，害死魏家一百余口人。
这就不是个人私情的问题了，而是倪轩贺无容人之量。
“开国皇帝能定下齐国，便是因为识人善用，容人之量非常人能及。”
魏海莹眼眶发烫：“倘若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选倪轩贺。”
康宥钧轻叹一声：“只是不选倪轩贺吗？”
懊悔和恨意在胸腔内翻涌，魏海莹一时未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康宥钧眉头紧皱：“月满则亏，水盈则溢，魏家已经是鼎盛，无论你选谁，魏家都难逃一死。”
此言不差，魏海莹何尝不知。
她沉默，事已至此，魏家无一幸存，再说这些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康宥钧：“倘若你顾魏家一家，只需弃兵权，永远远离京城便能求得一条活路。”
“可若是如此，辽人铁骑必然踏碎山河，覆巢之下无完卵，魏家亦无法活下去。”
魏海莹不发一语。
康宥钧身上锦衣白袍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接着昏暗的烛光翻给魏海莹看：“这书，我撰写了整整十年。”
魏海莹扫过，未曾想到书里写的尽是民生之计。
如何修水利，如何重农增加粮食产量，等等……
康宥钧将书置于城墙上：“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自小就带着任务从异世来，如今我有让你重回过去的机会，你……是否愿意重来一次。”
魏海莹震惊的看着他，“康宥钧，此等逆天之事闻所未闻，你……”
“我没多少时间了，只问你是否愿意？”
魏海莹指尖嵌入掌心：“代价是什么？”
康宥钧顿住，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
他轻声说到，“是……”
魏海莹没听见，她张口还想再问。
不料下一刻，空中电闪雷鸣，天地失色。
花楹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昨日周家递了拜帖，邀您去湖心画舫，您要是再不梳妆出发，就要失约了。”湖心画舫……就是今天，她被人设计落入水中，倪轩贺救了她，然后她压上魏家，辅佐倪轩贺争储。...
“小姐，小姐！”
“小姐快醒醒，时辰快到了，您再不起就要失约了。”
花楹的声音不停在耳畔响起。
魏海莹猛然惊醒：“康宥钧，不要！”
花楹被她吓的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去摸魏海莹的额头：“小姐您怎么了？”
魏海莹看着屋内熟悉的布局，赫然是自己的闺房！
她起身，难以置信的环顾一周，屋内陈设与记忆中无异。
花楹疑惑的拉住她：“小姐，您要寻什么？”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魏海莹艰难咽了咽喉咙：“花楹？如今是何年？”
花楹不明所以：“今年是大齐六十七年，小姐您……”
大齐六十七年！
正是她决定要在众皇子中选择倪轩贺的那一年！
她当真回到了过去！此时魏家还如日中天，父兄都还活着！
康宥钧真的能让她重来重来一次！
魏海莹捏紧掌心：“花楹，我要见父亲和兄长！”
“您忘了吗？将军和两位少将军去西郊练兵了，得等到后日才会回来。”
魏海莹脚步一滞，愣在原地。
花楹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昨日周家递了拜帖，邀您去湖心画舫，您要是再不梳妆出发，就要失约了。”
湖心画舫……
就是今天，她被人设计落入水中，倪轩贺救了她，然后她压上魏家，辅佐倪轩贺争储。
魏海莹胸膛不断起伏。
如今重来一次，她必然不会让自己和魏家重蹈覆辙。
逃避亦不是她的作风，迎难而上，置之死地而后生才的坚韧才是魏家刻在骨子里的性格。
魏海莹冷静下来，任由花楹在脸上捣腾。
“这次正好查明，究竟是谁在背后下药，推我入水。”
花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奇怪：“怎么感觉小姐睡了一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魏海莹沉思着，不再言语。
出门时，她将随身携带的令牌丢给门卫，接着只带了花楹一人赴约。
湖心画舫。
魏海莹到时，各位官家小姐已经到齐。
宴上是当下最流行的流水观花宴，座位为环形，各小姐围在一处，屏风的另一面则坐着各世家公子。
周凝蕊作为主办人，独坐主位。
见魏海莹进来，她轻笑一声：“魏姐姐可算来了，可叫妹妹们久等。”
周家与魏家素来不和，每逢魏家出征，周家总是有各种理由推脱军饷和军需。
魏海莹想起前世入宫后周凝蕊的嘴脸，便觉得她身上有蹊跷。
有没有可能周家亦早已在争储中下注，只是自己从未觉察。
思路间，魏海莹坐下：“有劳各位久等。”
周凝蕊嘴角挂着温和的笑，从主位上起身，亲自给魏海莹斟茶：“姐姐不怪我唐突邀请……”
不想话音未落，船猛然晃了一下。
眼看茶水就要倒在魏海莹身上，花楹猛然上前替她挡住！
茶水尽数浇在花楹的衣服上，湿漉漉的一片。
周凝蕊赶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快来人，带魏姐姐的婢女去把衣服换了。”
花楹看向魏海莹，见魏海莹颔首，她这才跟着人离开。
周凝蕊又给魏海莹倒了一杯，见她喝下才松了口气，提议：“不如我们去外面观风。”
这是各贵女与众世家公子会面的好机会，众人自然不会错过，纷纷应声。
魏海莹垂在身侧的手捏的发白。
这次果真与上次一样！
她起身，走到船边，身后果真传来脚步。
紧接着，那人伸出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先是支开花楹，接着在茶盅中下药，使她全身软绵无力，在将她推入水中，倪轩贺下场救人。经此一事，魏海莹便欠下倪轩贺救命之恩。魏家总要还了这份恩情。...
“救命！”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周围人纷纷远离，唯余下魏海莹还站在船沿。
世家公子们闻声望来，匆忙过来询问：“是谁落水？”
魏海莹状若焦急：“似是……似是周家妹妹，她方才站在我身后，怎料我一侧身，她便掉了下去。”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下船救人。
“我不会水，谁会水？或是谁家侍卫会水，快救人啊！”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是魏家小姐？我去救。”
语罢，魏海莹便和不远处的倪轩贺四目相对！
倪轩贺见魏海莹平安立于甲板上，眼里闪过一抹意外。
魏海莹眼底满是恨意，垂于身侧的手指尖没入掌心。
“七皇子怕是听错了，落水的周小姐，并非是我。”
倪轩贺眸色微沉。
可话已出口，众目睽睽之下再无收回余地。
正值冬日，湖水冰冷刺骨。
眼看下方周凝蕊渐渐不再扑腾，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倪轩贺只能扯开狐裘披风，怒气冲冲推开小厮：“别阻碍我救人。”
说完，“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魏海莹静静看着，已经猜到事情始末。
周家与倪轩贺怕是早有勾结，今日之事是早就设好的局。
先是支开花楹，接着在茶盅中下药，使她全身软绵无力，在将她推入水中，倪轩贺下场救人。
经此一事，魏海莹便欠下倪轩贺救命之恩。
魏家总要还了这份恩情。
当真是好算计，魏海莹勾唇，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前世自己当真是被倪轩贺的皮囊和甜言蜜语迷晕了头，才没看清他的狼子野心。
……
不知闹了多久，倪轩贺终于将周凝蕊救了上来。
两人浑身湿透，衣衫凌乱，狼狈不堪。
魏海莹故作关切：“周妹妹如何了？船上可有医官？”
倪轩贺神色莫名的望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周凝蕊的丫鬟抽抽噎噎：“魏小姐，我们小姐好心邀你聚会，你……你为何要推我们小姐下水！？”
指控一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看过来。
魏海莹眉头紧皱：“当时我边上站着昭和郡主和王小姐，如何能推周妹妹下水？”
昭和郡主脸色微沉：“确实，当时周凝蕊从身后来，海莹一个侧身，她便落入水中。”
这话既替魏海莹洗清嫌疑，又隐隐将错推到周凝蕊身上。
周凝蕊平时人缘不错，附和的人不少。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只怕要被群起攻之，可昭和郡主乃长公主之女，身份尊贵，在场众人，连倪轩贺都要让她三分，更别提这些世家子弟。
周凝蕊丫鬟见昭和郡主为魏海莹说话，慌乱看了眼倪轩贺：“那是，是奴看错了……”
昭和郡主烦躁挥手：“搬弄是非，下去领罚。”
霎时便有小厮过来，将周凝蕊丫鬟押走。
昭和郡主扫过众人，最终在倪轩贺身上停留一刻：“散了吧，轩贺以为如何？”
倪轩贺无法反驳，只能附和：“依郡主所言。”
一场宴会，不欢而散。
魏海莹安全下船，正当她松了口气时，身后忽然传来呼声：“海莹。”
是倪轩贺。
魏海莹霎时寒从心起。
上一世她和倪轩贺在此时见面时，他称自己为“魏小姐”。
而如今，他却喊“海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