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楚凌渊那堪比修罗场的书房“活着”爬出来(过程极其凶险,姜绾最后是靠一句“画上的人若真死了,王爷何须用九转护心丹的气息护着画纸?”成功把疯批王爷的杀意堵成了震惊和更深的探究,才得以脱身),姜绾就觉得自己像在雷区蹦迪,每一步都踩在要命的八卦上。
替身梗的余震还在心里嗡嗡作响,沈清歌可能没死的惊天秘密又压得她喘不过气。
楚凌渊看她的眼神愈发复杂难辨,像是在研究一个活体谜题,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影子。
王府的气氛也因此更加诡异,连林楚楚那边飘过来的“醉梦引”香气都显得不那么刺鼻了——毕竟跟书房里那幅画带来的精神冲击比,致幻熏香都算小清新了。
姜绾急需转移注意力。
她把一腔无处发泄的憋闷和探究欲,全砸在了王府那点“家务事”和林楚楚身上。
立威的效果显著,现在厨房送来的汤里都能找到完整的鸡腿了(而不是鸡肋),药材库房也对她敞开了方便之门(虽然好东西依然要“申请”)。
至于林楚楚?姜绾的回礼很简单粗暴——她让春桃“不小心”把一包强效驱虫除味粉(主要成分是雄黄、艾草和薄荷,纯天然无污染)撒在了听雨轩上风口的必经之路上。
于是乎,林妹妹身上那股甜腻的“醉梦引”香气,硬是被霸道地中和成了“行走的樟脑丸”味儿,熏得她自己眼泪汪汪,连着几天都没敢“营业”。
“小姐,您这招太损了!”春桃一边给姜绾捶肩,一边憋着笑,“奴婢刚才路过,看林侧妃那张小脸绿的哟……”“这叫以毒攻毒。”
姜绾翻着王府陈年账本(从库房“借”的,美其名曰学习管家),头也不抬,“让她也尝尝被人熏得脑壳疼的滋味。”
就在姜绾以为能暂时清静几天,研究研究账本里那些可疑的亏空(说不定能挖出王府其他蛀虫)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带着一个足以将她再次拖入深渊的秘密,找上了门。
这日黄昏,姜绾正对着账本上一笔去向不明的“修缮费”皱眉,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一个苍老、嘶哑、带着浓浓外地口音的哭喊声。
“二小姐!二小姐!老奴……老奴可算找到您了!求您救命啊二小姐!”姜绾和春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这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姜绾示意春桃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春桃脸色古怪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王府的粗使婆子,婆子手里还半拖半拽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浑身散发着酸臭气味的疯癫老妇。
那老妇一见到姜绾,“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哭得撕心裂肺:“二小姐!老奴是赵婆子啊!伺候过芸姨娘!芸姨娘!您的亲娘啊二小姐!”芸姨娘?!姜绾心头猛地一震!原主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体弱多病的生母形象瞬间清晰起来!赵婆子?对!是生母芸姨娘从娘家带来的贴身嬷嬷!在芸姨娘“病逝”后不久,就因“年老体衰”被放出府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赵嬷嬷?快起来!”姜绾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示意春桃把老妇扶起来。
她仔细打量着赵婆子。
老人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和污垢,眼神浑浊,时而清醒时而癫狂,身上有多处淤青和伤痕,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二小姐……老奴没用!老奴没用啊!”赵婆子被扶到椅子上,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浊的眼泪冲刷着脸上的污痕,“这些年……老奴东躲**,装疯卖傻,才……才活到今天!就是为了……为了把这个……交给您!”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那油布包又脏又破,边缘都磨毛了,显然被贴身藏了很久很久。
赵婆子颤抖着双手,一层层打开油布包。
里面露出的,不是金银,也不是信件,而是一块……被鲜血浸透、早已干涸发黑、皱巴巴的……白色里衣碎片?!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陈年血腥气和怨气,瞬间弥漫开来!春桃吓得捂住了嘴。
连那个粗使婆子都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
姜绾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强忍着不适,接过那块触手冰凉、仿佛带着无尽冤屈的血布!“这……这是……”姜绾的声音有些发紧。
赵婆子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和恐惧,她猛地抓住姜绾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嘶哑如同夜枭啼哭:“是芸姨娘!是您亲娘临死前……用……用指甲抠破自己的手指……在……在自己贴身的里衣上……写的血书啊二小姐!”姜绾浑身剧震!低头看向手中那块染血的白布!借着昏暗的光线,她努力辨认着那早已干涸发黑、如同鬼画符般的暗红色字迹。
字迹扭曲,断断续续,显然书写者当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依旧能勉强看清:“绾儿……娘……是被害死的……王氏……毒……药在……参汤里……她怕……怕你身份……暴露……你不是庶女……你是……老爷……外室所生……真……真相在……”后面的字迹被***的血污覆盖,模糊不清,只隐约看出“管家……周福……知道……”几个字。
轰——!!!如同九天惊雷在姜绾脑中炸开!她拿着血布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眼前一阵阵发黑!生母芸姨娘……不是病逝!是被嫡母王氏毒杀的!原因……竟然是为了掩盖她姜绾的真实身份——她不是不受宠的庶女,而是姜远道养在外面的外室女?!王氏怕她这个“外室女”的存在,威胁到姜玉柔的地位?!管家周福……是知情人?!甚至是……帮凶?!原主记忆里那些模糊的片段瞬间涌入脑海!生母缠绵病榻时,王氏那“无微不至”的“关怀”,那碗碗王氏亲手端来的“补身参汤”……生母临死前痛苦的眼神和紧紧抓住她的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还有她死后,王氏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和迅速清理掉所有生母旧物的举动……原来……那不是病!是毒!是谋杀!是彻头彻尾的阴谋!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四肢百骸!紧接着,是滔天的怒火!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灼痛!王氏!好一个佛口蛇心的嫡母!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为了给自己的女儿铺路,为了维护那虚伪的体面,竟然亲手毒杀了她的生母!还把她这个“外室女”当成卑贱的庶女,随意磋磨,最后更是用一碗毒汤送她替嫁,妄图让她在王府死无葬身之地!新仇旧恨!杀母之仇!毒杀之恨!替嫁之辱!如同无数条淬了毒的毒蛇,狠狠噬咬着姜绾的心脏!她眼底最后一丝属于原主的怯懦和迷茫彻底湮灭,只剩下狼一般的冰冷杀意和刻骨铭心的仇恨!“赵嬷嬷……”姜绾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这血书……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赵婆子哭得几乎虚脱,断断续续道:“没……没有了……老奴拿到时……芸姨娘已经……老奴怕……怕被王氏灭口……装疯……逃出府……躲了快十年……不敢……不敢告诉任何人……只……只想找到二小姐您……告诉您真相……替……替芸姨娘……报仇啊!”她说完,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捶胸顿足,状若疯癫。
“春桃!”姜绾厉声吩咐,眼神冰冷如刀,“带赵嬷嬷下去!给她清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找个最僻静的厢房安置!找府医来给她看看伤!记住,封锁消息!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个字……”她目光扫过那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粗使婆子,眼中杀意凛然!粗使婆子噗通跪倒:“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春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用力点头,和粗使婆子一起,半扶半拽地把情绪激动的赵婆子带了下去。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姜绾一人。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显得孤寂而肃杀。
她独自站在院中,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染血的布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微凉的晚风吹过,拂起她鬓边的碎发,却吹不散她眼中那凝结成冰的恨意。
王氏……姜玉柔……国公府……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如同泣血控诉的布片,嘴角一点点向上弯起,勾起一抹极致冰冷、极致残酷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滔天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决绝。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她喉间溢出。
她松开手,任由那块染血的布片飘落在地。
然后,她抬起脚,用那绣着精致缠枝莲的软底绣鞋,狠狠地、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了上去!仿佛踩在王氏那张伪善的脸上!踩在姜玉柔那恶毒的心上!踩在国公府那肮脏龌龊的门楣上!“娘……”姜绾对着虚空,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万钧的重量和刻骨的寒意,“您在天上……好好看着。”
她微微仰起头,看向国公府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一字一顿,如同宣誓:“女儿……会让他们,血债血偿!”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黑暗笼罩大地。
姜绾弯下腰,捡起那块沾了泥土的血布,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贴身放入怀中。
那里,紧挨着她藏银簪的位置。
冰冷的布片贴着温热的肌肤,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将仇恨的种子,深深埋入她的心田,只待生根发芽,长出最毒的荆棘,刺穿所有仇敌的心脏!王府的夜,似乎比往常更加深沉寒冷。
暗流之下,一场酝酿了十年的血色复仇,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