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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喜歡。

我想象著她的模樣,耐心地把雜枝剪去,埋土,換上水。

看向我時笑眼盈盈。

「宗祈,好看嗎?」

我點頭說好看。

夸的是花,心里想的,是人。

這棟公寓是賺錢后我才買來的。

起初大學剛創業,我和池霜序都沒錢,很窮。

在北京飄蕩,擠地下室。

每天醒來還會琢磨一下現在到底是上午還是下午。

被子濕漉漉,屋里沒光。

偶爾下雨還會漏一地。

晚上到家,一塊泡面掰成兩半兒吃。

等燒水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很無力。

我說跟了我,好苦。

池霜序笑著說不苦。明明就很幸福。

「我在北京也有一個家了。」

她眼睛彎彎,睫毛顫啊顫。

我看著她,發怔。

後來有能力了。

我真給了她一個家。

可為什麼最后。

我們還是走散了?

起風了。眼睛干澀,視野不自覺模糊。

我滅了煙,裹著風衣鉆回車里。

22

我在近郊租了套小型公寓,早晨能看見籠在霧氣里的群山。

依然每天寫稿。

聯系人很少。

偶爾收到我媽發來的信息,問兒子,什麼時候回。

我回:【問的是宗祈,還是宗鶴?】

接下來便是一通電話,電話那頭是女人歇斯底里的罵聲和哭聲。

我靜了音ẗúₗ,把手機擺在桌上,任她發泄。

池霜序也發來過幾條信息。

【宗祈,你最近還好嗎?】

你也會,想我嗎。

我猶豫很久,刪刪改改。

最終還是選擇不回復。

顧茉被我逼著去參加了成人高考。

埋頭苦學了大半年,還真給這丫頭考上了。

大晴天,她領了證。

拖著我要去吃大餐。

在我面前笑得見牙不見眼,又把證高高舉起,高興得巴不得原地轉一百圈。

她眼尾漾著笑,「宗哥,我現在也是正經大學生了。」

我看得好笑,象征性拍了拍巴掌,「是啊,優秀大學生。」

她還想說什麼,表情卻忽然僵在臉上。

目光落在我身后。

我順著她的視線轉身。

目光落到站在不遠處的女孩——

池霜序靜靜望著我們,臉色蒼白。

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悵然。

23

「是嫂子?」

顧茉先反應過來,她湊到我耳邊,輕聲問。

我「嗯」了聲。

她得意洋洋,「看來嫂子是誤會嘍。

「閉嘴吧。」我低聲道,「早分了。」

「嘖,早~分~了~」

她傾身,莫名其妙抱了我下,我來不及躲閃,她又很快離開,「宗哥,我好人做到底。」

她朝我眨眨眼,很快蹦蹦跳跳又跑了。

我僵在原地,避無可避。

池霜序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過了幾秒。

她沉默朝我走了過來。

「宗祈,能聊聊嗎。」

24

學校外那條老街一直沒變。

順著走是軌道,沿途火車會經過。

上學時,我和池霜序最愛來這里。

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

每天會抽背一百個英文單詞,五十條公式。

答對了她會答應放課后和我一起去吃小吃街的關東煮。

答錯了沒有懲罰。

反正會有第二天。

反正會有下一次。

高考的前一天。

我們還是在這里。

她說,「感激,欣賞。」

我答,「appreciate.」

她說,「有缺憾才美麗。」

我答,「Imperfection is beauty.」

她說,「珍貴的事物。」

「……」

我頓了頓,「池霜序。」

她一愣,笑著搖頭,「錯了,宗祈。

第5章

臉卻染上一抹緋色。

我于是又重復了一遍。

「池霜序。」

我往前走了兩步,站定在她旁邊。

第一次和她肩并肩。

我說。

「池霜序,我一生中最珍貴的人。」

25

如今還是在這條老街。

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

卻仿佛隔了一整個十年青春。

我想,我好像從來沒Ţŭ₊有追上過她。

池霜序瘦了很多,像風中搖曳的帆。

「最近過得好麼。」

我們異口同聲。

說出來又覺得好笑。

她說,「挺好的。」

我說,「不好。」

「你后悔嗎。」我問她。

池霜序沒回答。

我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和我分開,你后悔嗎?」

她腳步頓住。

偏過頭看我:

「宗祈,前年我又去了一趟鹽湖。」

我們當初等流星的地方。

「回家之后太困,煮粥的時候睡著了忘關火,醒來已經在醫院,準備進手術室。沒有家人,關系好的同事幫我簽了字。

「那是我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我錯愕地抬眼,看見她嘴角的苦笑。

「手術前,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想你,想見你。我怕我死了,再也見不到你。」

眼淚順著她眼尾往下淌,砸在地上。

我幾乎再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手攥成拳,硬生生忍下。

她繼續道:

「你問我后悔嗎。怎麼會不后悔?我耽誤你,傷害了你那麼多年。又有什麼資格在這里談后悔。」

是早春,遠處白鷺遷徙,空中劃過一道白弧。

像來不及墜落的流星。

「宗祈。」

池霜序溫聲說,「祝你,新婚快樂。」

26

面前的人臉色蒼白,眼下墜著淡淡烏青。

我眼眶發澀。

為什麼到現在還要騙我呢—ṭúₚ—

我在心底嘆口氣。

伸手去夠她提著的帆布包。

她下意識往身后藏。

我費了力氣強行拽過來。

紙張撒了一地。

有病歷,體檢單,X 光片,還有一大袋子的藥。

池霜序蹲下身去撿,柔軟的黑髮遮住她大半張臉,只隱約能看見蒼白的下巴。

「你怎麼了。」我問,一邊想要幫她。

她搖頭,拒絕了我,「沒什麼。」

又匆忙用手去遮,「是流感…最近流感很厲害。」

我「哦」了聲。

「所以流感,需要注射這麼貴的靶向藥?」

她猛地抬頭。

眼里滿是震驚慌張。

我直直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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