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我和你分手不是因為他,祁赫是我老闆,今天好心送我來醫院的。
「我和你分手,只是單純因為我不喜歡你了。」
醫院領導很快趕來,對梁競川怒道:
「梁競川,你怎麼能和病人打架?!你知不知道這是要受處分的?!」
梁競川看都沒看他一眼,直勾勾地盯著我。
那雙總是冷靜自持的淺褐色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碎裂的痕跡。
地上韓初咬牙站起來,看著我的眼神充滿敵意。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梁競川身后,試圖挽他的胳膊:
「師兄……」
梁競川充耳不聞,一把甩開她的手。
韓初面色一白。
「走吧。」我把染血的紗布扔掉,拽著祁赫離開。
祁赫挑了挑眉,順從地跟著我。
身后,梁競川一直僵硬地站在原地,視線釘在我身上。
8
上了車我才發現祁赫傷得不輕。
他眉骨上的傷口裂開,鮮血順著流到纖長的睫毛上,血珠被微顫著眨掉。
好在車上有藥箱,我擰眉給他處理傷口:
「對不起,你好心送我來還讓你受無妄之災——」
「不是。」
我一愣:「什麼?」
「不是好心,我沒那麼好心閑得送無關緊要的人去醫院。」
我抬頭,對上祁赫幽黑的瞳孔。
「你前男友打得對,他看出來我喜歡你了。」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我拿著碘酒的手僵住,大腦一片空白。
祁赫突然探過身子,猝不及防的吻落在我嘴角,帶著碘酒的味道,一觸即分。
「對不起,沒忍住。
「現在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我睜大眼睛,下意識拒絕:「可我剛——」
「我知道你剛分手,可能還沒準備好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沒關系。
祁赫垂眸,狹小的車廂內,我們彼此靠近,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氣息。
他手指輕擦過剛吻過我嘴角的地方。
「別急著拒絕我,我可以等。」
「你什麼時候……」我感覺嘴角發燙,心里重重一跳。
「從在你身邊當實習生的時候就在等了,好在終于等到你分手了。」祁赫笑起來,用了他很久沒用過的稱呼:
「姐姐,我會比他對你好很多,考慮考慮我吧。」
……
沿海地區的暴雨總是在夏夜到來。
晚上睡覺前,我聽到窗外雨滴猛砸玻璃的聲音,雨水匯成小溪從窗戶上流下來。
夾雜在雷聲中的敲門聲幾乎被我忽略,我皺眉打開門,發現是梁競川站在門外。
雨水順著他的頭髮流下來,在地上聚成水洼,看起來狼狽極了。
他紅著眼,渾身潮氣中帶著酒氣。
「你喝酒了?你今天不是上班嗎?」我眉心緊皺。
梁競川卻好像沒聽到,沙啞道:
「程念,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滿意?
「我知道,我以前對你不好,我讓你吃了很多苦,可這次在一起我已經盡力改了。
第6章
你說我不和你分享生活,我就多和你說話;你說不喜歡韓初,我就不和她來往;你希望我多關心你,我就盡量多做一些。可你卻對我越來越生疏,為什麼?你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他眼睛通紅,看起來痛苦極了。
「和你分手之后我真的意識到我以前傷害你太深,我真的很后悔。離開你我過得很不好,吃不下睡不著,我每天都夢到你,睜眼閉眼都是你在家的時候。我甚至不敢回家,我睡不著覺只能去開安眠藥,我——這些年一直是你在遷就我,我以為我們不會分開,我以為你會永遠在我身邊,永遠不會離開我——」
我垂眸:「可是怎麼會呢,梁競川,這世界上不會有誰離不開誰的。」
「我現Ṱŭ⁹在知道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都會改,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
我打斷了他:「可是梁競川,你有辦法把摔碎的鏡子還原嗎?」
他怔住了。
那些壓制了很久的記憶又浮現出來。
很多個深夜,那些折磨著我的痛苦還是沒能忘記。
在他對我的痛苦視而不見的冷漠時,在他和韓初不知道保持距離的時候,在每一個我感覺不到愛、苦苦支撐的晚上。
我睡不著,睜著眼流淚等安眠藥生效的晚上。
「我過不去,我很想原諒你,和你重新開始,我也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可是梁競川,」我抬頭看他,「我看見你的每分每秒,都在提醒我曾經的狼狽, 我越和你在一起就越痛苦,我很想忘掉,可我忘不掉。
「我邁不過去這個坎。」
梁競川張了張嘴, 一滴水順著他眼睛滴落。
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我是曾經很喜歡你, 」我苦笑了一下, 「可是愛是會被消磨的,每次你讓我難過的時候, 我的愛都會消磨一分, 到了現在, 已經消磨光了。」
溫熱的水滴落在我手背上。
我終于知道了,那是淚。
「抱歉,」我抿唇, 「你早點回去吧,以后祝你幸福,我說真的。」
關門后,門外久久沒有腳步聲。
我知道梁競川還沒走。
我靠在門上,隔著一道門,我們彼此沉默。
我愛他的時候他不愛我,可他愛我的時候我又不再愛他。
也許我們之間,本來就沒緣分。
9
聽說梁競川辭職的消息時,我正要和祁赫出國玩。
他在我身邊圍了半年我們才確定關系。
我實在被梁競川搞怕了, 不敢再隨隨便便開始一段關系,但是祁赫一直窮追不舍, 我還是被他打動松了口。
上飛機前, 我接到了朋友的電話。
這是我和梁競川共同的朋友,她小心翼翼道:
「你知不知道梁競川辭職了?」
我一愣:「什麼?」
朋友嘆了口氣:「你說他大好的前途,怎麼就突然想不開了, 他是院里最年輕的主任,本來很有希望以后升院長的,這麼多年也沒出什麼錯, 不知道前幾個月怎麼了,聽說突然和病人打起來了,那之后狀態就變得很差,頻頻出錯, 差點兒出醫療事故, 最后自己辭職了, 說干不下去了。
「太可惜了實在, 怎麼突然這樣了。」
我沉默不語。
掛了電話,我抬頭看了一眼太陽。
刺眼的光線讓我想起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見梁競川。